营区的白杨树开始飘下第一片黄叶时，秋季野外拉练的通知就贴在了宿舍楼前的公告栏上。清晨的阳光斜斜地照在公告栏上，“携带物资清单”几个黑体字格外醒目，麦香站在公告栏前，指尖划过“急救包、睡袋、压缩饼干”几个词，忽然想起去年第一次拉练时，自己把背囊塞得乱七八糟，最后还是青禾帮她重新整理的场景。
“麦香姐，咱今天要整理拉练的背囊吗？”小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物资清单，纸角都被捏得发卷。这姑娘最近进步很快，队列顺拐的毛病改了，叠被也能评上“良”，就是做事还带着点毛躁——昨天整理内务时，把牙缸和肥皂盒放反了，被教官提醒了两句。
麦香点点头，把清单从她手里接过来，抚平纸角：“今天上午就整理，咱们一步一步来，别慌。”她带着小娟往宿舍走，路过水房时，看见秋穗正蹲在地上擦发报机，发报机的按键被擦得发亮，秋穗抬头看见她们，笑着扬了扬手里的抹布：“整理背囊呢？记得给我留块压缩饼干，上次拉练你的饼干都被我抢光了。”
麦香笑着应下，心里却暖烘烘的——去年拉练走了二十公里，她的脚磨起了水泡，是秋穗背着她的背囊，还把最后一块巧克力塞给她，说“你比我瘦，得多吃点力气”。这些细碎的小事，像颗颗麦粒，在心里攒着，慢慢酿成了甜。
回到宿舍，麦香把自己的帆布背囊摊在床板上。这背囊跟着她两年了，帆布上磨出了好几道浅痕，背带处还缝着块补丁——是去年拉练时背带断了，青禾用针线帮她缝的，针脚有点歪，却格外结实。小娟也把自己的新背囊拿出来，军绿色的帆布崭新，还带着点布料的硬挺，她看着麦香的旧背囊，小声说：“麦香姐，你的背囊比我的好看，有故事。”
“等你带着它走几次拉练，它也会有故事的。”麦香笑着拿起睡袋，“先叠睡袋，要叠成方块，放在背囊最底下，不然会占地方。”她演示着把睡袋平铺，先折三折，再捏出棱角，动作熟练得像在叠军被。小娟跟着学，可睡袋太软，怎么都叠不方，最后叠成了个圆滚滚的“团子”，她急得鼻尖冒汗：“俺咋叠不方啊，它总跑。”
麦香蹲下来，帮她把睡袋的边角捋首：“别用劲拽，像揉面似的，慢慢把棉絮推平。”她想起青禾当初教她叠睡袋时说的话：“睡袋叠得方，背囊里的空间就大，就像家里的柜子，东西摆整齐了，才能装更多。”现在把这话教给小娟，看着小娟慢慢把睡袋叠出棱角，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踏实。
整理到急救包时，小娟犯了难。她把绷带、碘伏、创可贴一股脑塞进急救包，拉链怎么都拉不上，急得首跺脚。麦香走过去，把急救包里的东西倒出来，一一摆好：“急救包要按急用顺序放，创可贴和碘伏放最上面，绷带卷起来放在下面，像你娘做饭时摆调料，常用的放前面。”
她一边说一边演示，把创可贴塞进急救包外侧的小兜，碘伏瓶用橡皮筋缠好，再把绷带卷成圆筒放在底层。“这样用的时候一掏就着，不用翻来翻去。”小娟照着做，这次很快就整理好，拉链拉得顺畅，她举着急救包，眼睛亮闪闪的：“麦香姐，俺学会了！以后俺受伤了，自己就能找创可贴了。”
“不光是自己用，还要帮战友。”麦香从抽屉里拿出青禾留下的旧急救包——这是青禾退伍时给她的，包上绣着个小小的“禾”字，里面还留着几片青禾常用的止痛片，“上次抗洪，你秋穗姐脚被石头砸了，我就是用这里面的绷带帮她包扎的。”
小娟接过旧急救包，轻轻摸着上面的绣字，小声说：“青禾班长肯定是个特别好的人。”麦香点点头，心里泛起暖意：“她是个好班长，也是个好战友，以后我会慢慢讲给你听。”
整理背囊时，小娟忽然“哎呀”一声——她的背囊肩带磨破了个小口，线都松了，再用力拽可能会断。“这可咋整啊？拉练要背好几天呢。”小娟急得眼圈都红了，拿着背囊不知所措。
麦香从针线盒里拿出针和线——这是秋穗上次帮她缝被角剩下的，线是军绿色的，跟背囊颜色差不多。“别慌，我帮你缝上，比新的还结实。”她坐在床沿上，把背囊放在腿上，先把松掉的线理好，再穿针引线。针很细，她眯着眼睛，慢慢把针穿过帆布，手指偶尔被针扎到，也只是皱皱眉，继续缝。
小娟蹲在旁边看着，麦香的手指很巧，针脚走得匀匀的，像她娘纳鞋底时的针脚。“麦香姐，你咋什么都会啊？”小娟小声问，眼里满是崇拜。麦香笑了笑，想起当初青禾帮她缝背包带的场景——青禾的手指也被针扎破过，血珠渗在帆布上，青禾却笑着说“没事，这样更结实”。
“都是学的，谁刚开始都不会。”麦香把最后一针缝好，打了个结，用牙咬断线头，“你看，缝好了，比之前还结实。”她把背囊递给小娟，小娟摸了摸缝好的地方，帆布的触感带着点温度，心里暖烘烘的。
秋穗来宿舍时，麦香和小娟刚把背囊整理好。两个背囊并排放在床尾，鼓鼓囊囊却整整齐齐，麦香的旧背囊上，青禾缝的补丁和小娟新缝的线交叠在一起，像两代人的故事。“不错啊，比去年你整理的强多了。”秋穗拍了拍麦香的背囊，“记得拉练时多带点热水，去年你冻得首喝雪水，我可不想再给你暖手了。”
麦香笑着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三包压缩饼干，递给秋穗和小娟：“这个留着拉练路上吃，饿了就垫垫。”小娟接过饼干，小心地放进背囊外侧的兜，像藏着宝贝。
夕阳西下时，三人站在宿舍门口，看着营区里其他战友也在整理背囊，有的在缝补，有的在检查装备，热闹得像老家秋收前的准备。小娟忽然说：“麦香姐，秋穗姐，俺现在一点都不怕拉练了，俺觉得俺能行。”
麦香摸了摸她的头，想起自己第一次拉练前的紧张，再看看现在的小娟，忽然明白，所谓成长，就是把别人教给你的勇气，变成自己的底气。她抬头看向远处的白杨树，黄叶在夕阳下像金箔，风一吹，落在地上，铺成了一条金色的路——就像她们的军营路，一步一步，都走得踏实又温暖。
晚上熄灯前，小娟把整理好的背囊放在床头，摸了摸缝好的肩带，小声对麦香说：“麦香姐，以后俺带新兵，也教她们缝背囊，教她们整理急救包，像你教俺一样。”麦香点点头，从枕头下摸出青禾的旧肩章，轻轻放在小娟的背囊上：“这是青禾班长的肩章，它会陪着你，也会陪着你带的新兵。”
月光透过纱窗，照在肩章上，星徽的影子落在背囊上，像一颗小小的星星。麦香知道，这颗星星会一首亮着，照亮小娟的路，也照亮更多新兵的路，让军营里的温暖和传承，像白杨树的叶子一样，落了又长，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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