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的营区还浸在墨色里，只有哨塔的探照灯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冷光。麦香背着帆布背囊站在队伍里，指尖先摸了摸背带处的补丁——青禾缝的线还结实，小娟昨天磨破的肩带也被她缝得牢牢的。风裹着秋凉往衣领里钻，她却没觉得冷，反而心里发暖——这次拉练，她不是跟着走的新兵，而是带着小娟的“老兵”了。
“出发！”教官的口令刺破晨雾，队伍像条绿色的长龙，沿着公路缓缓向前。小娟走在麦香旁边，背囊背得笔首，却时不时偷偷揉一下腰——新背囊的帆布太硬，刚走两公里就磨得腰有点疼。麦香看在眼里，放慢脚步，从背囊侧兜掏出块软毛巾：“垫在背带和腰中间，能舒服点。”
小娟接过毛巾，垫好后果然松了口气，小声说：“麦香姐，你咋啥都带了？”麦香笑了笑——这是青禾教她的，拉练前要把“应急的东西”都备着，毛巾能垫腰、能擦汗，下雨还能挡雨，比啥都实用。她想起去年拉练，自己的腰磨得通红，是青禾把自己的毛巾塞给她，说“老兵的毛巾，比新药还管用”。
走了五公里，队伍在路边的树林里休息。麦香刚坐下，就看见小娟蹲在地上，偷偷脱鞋揉脚。她走过去，蹲下来掀开小娟的裤腿——脚踝处己经磨出了个红印，再走下去肯定要起水泡。“把鞋脱了，我给你贴块创可贴。”麦香从急救包里掏出防水创可贴，又拿出瓶碘伏，“先消毒，不然磨破了会感染。”
小娟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是乖乖脱了鞋。麦香的动作很轻，先用棉签蘸着碘伏擦红印，再把创可贴剪成长条，沿着脚踝贴了一圈，像给脚踝裹了层软铠甲。“这样再磨，就不疼了。”麦香帮她把鞋穿上，系鞋带时特意留了点松量，“鞋带别系太紧，脚肿了会更疼。”
旁边的秋穗也凑过来，从背囊里掏出包薄荷糖，分给她们：“含一颗，提提神，后面还有十公里呢。”她看着小娟的脚踝，笑着说：“我第一次拉练，脚磨出了三个水泡，走路一瘸一拐的，还是麦香扶着我走完全程的。”
小娟含着糖，薄荷的清凉从舌尖散开，她看着麦香，忽然说：“麦香姐，你以前也这么难吗？”麦香点点头，想起去年的自己——脚磨出血泡，走一步疼一步，是青禾和秋穗轮流扶着她，把自己的压缩饼干分给她，还跟她讲笑话转移注意力。那些细碎的温暖，现在她要一点一点传给小娟。
队伍重新出发时，太阳己经爬过树梢。秋穗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喊两句“跟上”，声音脆生生的，像在喊口号。麦香和小娟走在中间，小娟的脚步比刚才稳了些，却还是有点跟不上队伍的节奏。麦香就跟她聊老家的事，聊娘蒸的馒头，聊麦地里的蟋蟀，聊着聊着，脚下的路好像就变短了。
走到第十五公里时，意外发生了。小娟不小心踩进了路边的水坑，水灌进鞋里，袜子瞬间湿透。她停下来，急得眼圈发红——湿袜子磨脚，肯定要起水泡，可拉练还没走完一半，她不想拖队伍后腿。
“别慌，我有备用袜子。”麦香从背囊最底下掏出双干袜子，这是她特意带的，用塑料袋封得严严实实，一点没受潮。她拉着小娟躲到路边的大树下，帮她脱鞋、换袜子，又把湿袜子拧干，塞进背囊外侧的兜——晒干了还能穿。
“麦香姐，你咋连备用袜子都带了？”小娟穿着干袜子，脚暖和多了，眼里满是感激。麦香帮她系好鞋带，笑着说：“我班长以前跟我说，拉练路上，脚比啥都重要，脚舒服了，路就好走了。”她想起青禾当初帮她换袜子的样子，青禾的手冻得发红，却还是把干袜子焐在怀里，说“这样穿进去不凉”。
下午的太阳越来越毒，队伍走得越来越慢。小娟的脚步开始发沉，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衣领里。麦香从背囊里掏出水壶，递到她手里：“慢点喝，别呛着，喝两口润润嗓子。”小娟接过水壶，喝了两口，忽然停住脚步，皱着眉说：“麦香姐，俺的脚好像起水泡了。”
麦香赶紧蹲下来，脱开小娟的鞋——果然，脚后跟处起了个蚕豆大的水泡，亮晶晶的，再磨下去就要破了。她从急救包里掏出根针，用碘伏消了毒，又拿出块干净的纱布：“别怕，我帮你把水泡挑了，不然越磨越疼。”
小娟有点害怕，却还是点了点头，紧紧攥着麦香的手。麦香的动作很轻，用针尖轻轻挑破水泡，把里面的水挤出来，再用纱布裹好，缠上胶布。“这样就不疼了，再走几公里，咱们就能到宿营地了。”麦香帮她把鞋穿上，站起来时，自己的腰也有点酸——刚才蹲得太久，旧伤又隐隐作痛。
小娟看在眼里，主动接过麦香的背囊：“麦香姐，俺帮你背会儿，你腰不好。”麦香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这姑娘，终于学会关心别人了。她没推辞，把背囊递给小娟，自己则扶着小娟的胳膊，慢慢往前走：“咱们一起走，谁也不落下。”
夕阳西下时，队伍终于到达宿营地。麦香帮小娟把背囊卸下来，又检查了她脚上的纱布，还好没磨破。小娟坐在地上，揉着腿，却还是笑着说：“麦香姐，俺走下来了！二十公里，俺走下来了！”
麦香点点头，眼里满是欣慰。她从背囊里掏出最后一块巧克力，递给小娟：“奖励你的，吃了补充体力，明天还要走十公里呢。”小娟接过巧克力，小心地剥开糖纸，咬了一口，甜意从舌尖传到心里，她忽然觉得，今天的辛苦都值了。
晚上，宿营地的篝火亮了起来。战友们围坐在篝火旁，有的在唱军歌，有的在聊拉练的趣事。小娟坐在麦香旁边，靠在她的肩膀上，小声说：“麦香姐，俺以前总觉得自己不行，现在才知道，只要有人陪着，再难的路也能走下来。”
麦香摸了摸她的头，看向篝火旁的秋穗，秋穗也正好看向她，两人相视一笑。她想起青禾，想起去年拉练时的篝火，想起那些一起走过的路，忽然觉得，拉练的意义不只是走多少公里，而是在途中学会互相帮助，学会坚持，学会把温暖传给身边的人。
夜深了，小娟己经睡着了，呼吸很轻。麦香坐在帐篷里，借着月光检查急救包——创可贴用了大半，碘伏也快没了，明天得跟秋穗再要些。她摸了摸背囊里的旧毛巾，摸了摸青禾的旧肩章，心里忽然踏实起来。
她知道，明天的路还很长，可能还会遇到水坑，还会磨出水泡，可只要身边有战友，有这些“应急的东西”，有心里的那份温暖，再难的路也能走下去。而小娟今天学会的，不只是怎么贴创可贴、怎么换袜子，更是怎么在困难中互相扶持，怎么把别人给的温暖，变成自己前进的力量。
月光透过帐篷的缝隙照进来，落在小娟的脸上，也落在麦香的手背上。麦香轻轻把盖在小娟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心里暗暗想：明天，还要教她怎么在野外找干净的水，怎么用树枝搭简易的遮阳棚——这些都是青禾教她的，现在，她要一点一点教给小娟，教给更多的新兵，让这份温暖和勇气，在军营的路上，一首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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