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村里的鸡刚叫头遍,麦香家的灯就亮了。母亲蹲在灶台前,往粥锅里撒最后一把红枣,蒸汽裹着甜香飘出来,模糊了她鬓角的白发。麦香坐在堂屋的八仙桌边,手里攥着个布包——里面是母亲连夜晒好的槐米,还有父亲用槐木削的小梳子,梳齿打磨得圆润,不会刮疼头皮。
“再吃碗粥,路上远,别饿着。”母亲把粥碗推到她面前,碗沿还带着灶火的温度。麦香低头喝着,红枣炖得软烂,甜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却压不住心里的酸——刚才收拾背囊时,她看见母亲偷偷往里面塞了袋炒黄豆,是父亲前晚熬夜炒的,颗颗都挑过,没有坏的。
院门口传来父亲的脚步声,他手里攥着个小木盒,里面是那块槐木平安扣。“戴上,别摘。”父亲的声音有点哑,把盒子递给她时,麦香看见他指关节上的老茧——是常年握锄头、修农具磨出来的,比她训练三年的茧子还厚。她刚要说话,就听见院外传来小宝的声音,小家伙举着个歪歪扭扭的纸飞机,跑进来就往她手里塞:“姑姑,这个给你!飞起来能看见家!”
麦香蹲下来抱住小宝,纸飞机的边角有点翘,是用作业本撕的纸折的,上面还画着个小太阳。“姑姑下次回来,陪你折大飞机好不好?”她摸着小宝的头,小家伙点点头,眼泪却掉在她手背上,热得烫人。
母亲把背囊递给她时,麦香才发现背囊外侧多了个小口袋,缝着朵槐米图案,针脚细得像蛛丝。“装平安扣的,别丢了。”母亲帮她把背囊背好,手指在她作训服的领口处理了理,像她小时候上学前那样。父亲站在旁边,没说话,只是往她手里塞了个暖手宝——里面灌的是热水,用布包着,不会烫手。
走到村口老槐树下时,天己经蒙蒙亮了。母亲还在叮嘱:“训练别硬扛,疼了就歇,给家里打电话……”话没说完,声音就有点抖。麦香点点头,不敢回头,怕看见母亲红着眼的样子,只是挥了挥手,背着背囊往车站走。走了几步,她听见身后传来小宝的喊声:“姑姑!记得想俺!”她咬着牙应了声,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背囊的槐米口袋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火车开动时,麦香把脸贴在车窗上,看着村口的老槐树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个黑点。她从背囊里掏出那块槐木梳子,梳齿上还带着淡淡的槐木味,像父亲的手,轻轻落在她头发上。邻座的大爷还是上次那个,手里攥着修好的收音机,看见她就笑:“姑娘,回家开心不?俺这收音机修好了,孙子天天听‘孙悟空’呢!”
麦香笑着点头,把梳子放好,又摸了摸脖子上的平安扣——温温的,像母亲的手在抱着她。“大爷,您这收音机用着顺吗?”她问,大爷赶紧说:“顺!按你教的步骤修的,一点毛病没有,你真是个好姑娘,当兵的就是不一样!”
聊到营区时,麦香掏出手机里的照片给大爷看——训练场上的战术桩、宿舍窗前的白杨树、小宇练匍匐时的样子。“这是俺战友,叫小宇,刚开始训练总出错,现在进步可快了。”她笑着说,大爷看着照片,点头道:“年轻人就得这样,多练多学,跟俺们种庄稼一样,得下功夫。”
火车快到营区时,麦香收到秋穗的消息:“我在车站等你,小宇还在训练场加练,说等你回来教她拆枪呢!”她心里一暖,刚才分别的伤感淡了些——营区里有战友,有需要她的人,还有没完成的训练和比武,她得快点调整状态。
出了车站,就看见秋穗骑着电动车,车筐里放着瓶热豆浆。“快喝,刚从炊事班拿的,还热着。”秋穗把豆浆递给她,“小宇早上五点就去训练场了,说要给你个惊喜,现在估计在练拆解呢。”
往营区走的路上,麦香闻着豆浆的香,混着背囊里槐米的淡味,心里踏实了不少。路过训练场时,她看见小宇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模拟枪的零件,摆得整整齐齐,像父亲修收音机时那样。“娟姐!你回来了!”小宇看见她,赶紧站起来,手里还攥着个小本子,上面记满了拆解步骤,“俺早上练了五次,最快一次用了两分半!”
麦香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看见她战术手套的磨——还是上次练匍匐时蹭的,小宇一首没换。“傻丫头,手套破了怎么不换?”她从背囊里掏出副新的,是母亲给她缝的,里面垫了层软布,“俺娘给俺缝的,你戴着试试,比你的舒服。”
小宇接过手套,眼眶有点红,赶紧戴上,大小正好。“娟姐,俺给你演示拆解!”她蹲下来,拿起模拟枪,开始拆解——动作比上次稳了不少,卸弹匣、拆枪管、取枪机,每个步骤都按麦香教的来,零件摆成一条首线,像在桌上铺了条银色的线。
“不错,比上次快了十秒!”麦香鼓掌笑了,“下次拆的时候,枪机的弹簧要按紧,不然容易弹出来,就像俺娘缝补丁,线要拉紧才结实。”她蹲下来,指着枪机的位置,“你看这里,有个小凹槽,弹簧要卡进去,就像俺爹修收音机时,零件要对准卡槽,不能歪。”
小宇点点头,跟着她学,这次没再出错,拆解速度又快了五秒。“成了!娟姐,俺学会了!”她举着枪机喊,声音里满是惊喜,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滴,落在零件上,却没舍得擦。
上午的战术协同训练,全连分成小队模拟“野外搜救”。麦香和小宇、秋穗分在一组,秋穗负责地图标注,麦香和小宇负责搜索。刚进入模拟区域,风就大了起来,吹得战术背囊的带子“啪啪”响。“按‘三点定位法’走,小宇你走左前,我走右前,间距三米。”麦香压低声音,手里的战术手电光柱调得很暗,“别慌,跟紧我,就像你拆枪时那样,一步一步来。”
小宇跟着她的脚步,心里却有点发怵——上次在风里训练,她差点被吹倒,现在手里的模拟枪有点沉,更不敢快走。突然,她的战术靴踢到了个硬东西,弯腰一看,是块模拟“被困者”的标识牌,上面还沾着草屑。“娟姐!这里有标识!”她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惊喜。
麦香赶紧跑过来,蹲下身检查标识牌的位置,又看了看秋穗递来的地图:“坐标没问题,按预案设置警戒,小宇你负责记录,我去通知其他小队。”小宇掏出笔记本,笔尖在纸上飞快地写着,突然发现麦香作训裤膝盖处的补丁——是母亲缝的藏青色布,在风里泛着淡光,像个小小的记号,让她一下子就定了神。
训练结束时,风己经小了,太阳把训练场晒得暖烘烘的。炊事班送来绿豆汤,装在印着“战术训练专用”的保温桶里。秋穗舀了两碗,递了一碗给麦香:“连长说,下周比武要加试‘装备快速拆解’,咱们得抓紧练,小宇的拆解速度还得再提提。”
麦香接过绿豆汤,喝了一口,甜意里带着点凉,像小时候母亲给她煮的槐米水。她看着小宇正蹲在旁边研究模拟枪的零件,突然想起探亲时父亲教她修收音机的场景——父亲也是这样,把零件摆得整整齐齐,一个一个教她认:“小宇,过来,咱们现在练组装,我教你个诀窍。”
小宇赶紧跑过来,手里还攥着那个小本子。麦香把模拟枪的零件摆好:“组装时,先装枪机,再装枪管,最后装弹匣,就像你记家里的事,先记重要的,再记次要的。”她的动作又快又稳,零件很快就组装好了,模拟枪在她手里,像活了一样。
小宇跟着学,却在装枪机时卡了壳——弹簧没按对位置,弹了出来,掉在碎石地上。她赶紧蹲下去找,眼圈有点红:“俺咋这么笨,连个弹簧都弄不好……”麦香没让她继续找,而是从自己的背囊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装着母亲给她的槐米,还有个小小的弹簧:“这是俺探亲时,爹修收音机剩下的弹簧,俺带在身上,想着说不定能用。”她把弹簧递给小宇,“你看,这弹簧和枪机上的一样,你再试试,这次别急,慢慢来,就像俺娘缝槐米口袋,针脚要慢,才缝得好。”
小宇接过弹簧,指尖碰到槐米的淡香,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她按麦香说的,慢慢调整弹簧位置,这次没再出错,组装速度比上次快了十五秒。“成了!娟姐,俺组装好了!”她举着模拟枪喊,声音里满是惊喜,连额头上的汗都忘了擦。
下午的应急处突模拟,教官设置了“歹徒劫持人质”的场景。麦香和小宇负责正面突击,秋穗负责侧面迂回。“三、二、一!”随着麦香的口令,小宇猛地破门,动作比上次快了不少,麦香紧随其后,模拟枪对准“歹徒”的方向。这次小宇没慌,配合麦香控制住“歹徒”,解救了“人质”,连教官都点头:“进步不小,比上次沉稳多了。”
傍晚收操时,夕阳把训练场染成了橘红色。麦香陪着小宇在操场加练,小宇的动作越来越熟练,拆解和组装的速度一次比一次快。“娟姐,俺现在能在两分钟内完成拆解和组装了!”小宇兴奋地说,手里的模拟枪在夕阳下泛着光。
麦香点点头,从背囊里掏出把炒黄豆,递给小宇:“尝尝,俺娘炒的,香得很。练累了就吃点,补充力气。”小宇接过黄豆,放进嘴里嚼了嚼,甜香里带着点咸,像家里的味道,心里暖烘烘的。
回到宿舍,麦香翻开青禾的战术笔记,在“装备拆解”那页补了行字:“小宇己能在两分钟内完成拆解组装,下一步练盲拆。”她摸了摸背囊里的槐米,又看了看桌上的槐木梳子,突然想起母亲在电话里说的:“照顾好自己,也帮着点身边的小同志。”
夜里,麦香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母亲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点困意却很温柔:“娃,训练累不累?俺今天把你带回来的槐米晒好了,装在布包里,等你下次回来给你带。”麦香笑着说:“不累,小宇进步可快了,俺教她拆枪,她现在比俺刚入伍时还厉害。家里都好吗?爹的腰怎么样了?”
“都好,你爹今天还去地里看了玉米,说今年收成肯定好,”母亲顿了顿,又说,“俺给你缝的背囊,你别总装太重的东西,别累着。”麦香答应着,挂了电话,心里满是踏实——有家里的牵挂,有战友的陪伴,再苦的训练都觉得值。
她把槐木平安扣放在枕头边,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平安扣上,泛着淡光。窗外的训练场很安静,只有风吹过白杨树的声音,像母亲在耳边的叮嘱。麦香知道,下一集的比武场上,她和小宇、秋穗一定会拿出最好的状态;而训练场的每一滴汗水,每一次练习,都会变成她们最硬的底气——就像槐米要晒透才香,成长要熬透才稳,她们的路,还得一步一步,走得扎实,走得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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