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在冷宫的青石板上,叶疏影趴在窗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窗棂。
禁足的第十五日,她在这方寸之地竟找到了意想不到的伙伴——
一只灰褐色的老鼠正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黑豆般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着警惕的光。
“过来。”她轻声唤道,从袖中取出一小块干粮。
老鼠犹豫了片刻,终究抵不过食物的诱惑,蹑手蹑脚地靠近。
叶疏影没有动,任由那小东西从她指尖叼走干粮。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第一位学生了。”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眼中却无半分玩笑之意。
次日,她用捡来的树枝在院中泥土上画出一个简易的迷宫。
辛娘端着药进来时,正看见她蹲在地上,对那只老鼠比划着什么。
“主子这是...”辛娘欲言又止,目光中满是担忧。
叶疏影头也不抬:“教它认路。”
辛娘手中的药碗险些打翻:“教老鼠认路?主子若是闷得慌,不如绣绣花、写写字...”
“绣花写字能救人吗?”叶疏影终于抬头,目光清亮如刃。
“但这小小东西,说不定哪天就能派上大用场。”
她从袖中取出一块特制的干粮,放在迷宫入口。
老鼠嗅了嗅,迟疑地钻入迷宫。
第一次,它在里面转了半天才找到出口;
第二次,时间缩短了一半;
到第十次,它己经能毫不犹豫地首奔目标。
辛娘原本担忧的神色渐渐转为惊奇:“它...它真的记住了路?”
“不止。”叶疏影又从袖中取出另一块干粮,这次的味道略有不同,“你看着。”
她将这块干粮放在另一个隐蔽的角落。
老鼠钻入迷宫后,竟然毫不犹豫地转向新的方向,准确无误地地找到了目标。
“这...”辛娘手中的帕子掉在地上,“它怎知换地方了?”
叶疏影:“因为我换了饵料的气味。不同的味道,代表不同的路线。”
她转向辛娘,目光灼灼:“你说,若是连老鼠都能被训练得改变习性,那人呢?那些根深蒂固的观念,是不是也有可能被打破?”
辛娘怔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
接下来的日子,叶疏影的训练越发复杂。
她不仅教老鼠认路,还教它们识别不同的草药气味。
有时是止血的白及,有时是退烧的柴胡,有时是解毒的的甘草。
两个太医学徒来时,常看见她对着老鼠自言自语。
“今日学认三七,记住了,这是救命的家伙。”她将药材碾碎,混入饵料中。
年长的太医每每看见,总是摇头叹气:“疯了,真是疯了。”
年轻的太医却看得入神:“林主子,您这是...”
“训练它们成为最好的药材搜寻者。”叶疏影头也不抬,“若是哪天有人中了毒,而药材恰好在人力难及之处,这些小家伙就能派上用场。”
年轻太医眼中闪过异样的光彩:“这想法...前所未有!”
叶疏影只是淡淡一笑:“世间万物,本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她训练老鼠的消息不知怎的传了出去,宫人们私下里议论纷纷。
“听说冷宫那位,终日与鼠为伍...”
“可不是嘛,据说还会和老鼠说话呢!”
“真是越发疯癫了...”
这些话传到皇后耳中,她只是冷笑:“看来禁足一个月还是太轻了。”
然而皇帝听说后,却沉默良久,最后只吩咐太监总管:“去看看,她到底在做什么。”
太监总管偷偷来到冷宫时,正看见惊人的一幕:叶疏影将一味稀有的药材藏在墙缝深处,然后放出训练己久的老鼠。不过片刻功夫,那小家伙就叼着药材钻了出来,准确无误地放到她掌心。
太监总管揉了揉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叶疏影却仿佛早有察觉,头也不回地道:“公公既然来了,不妨进来坐坐。”
太监总管尴尬地现身:“林主子好灵敏的耳朵。”
“不是耳朵灵,是它告诉我的。”叶疏影指了指地上的一道浅浅的爪印,“这是我给它们设定的警报信号。”
太监总管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叶疏影却自顾自继续训练。
她开始教老鼠识别不同的病症——将代表发热、腹痛、呕吐等症状的药材分别放置,训练它们根据症状叼回对应的药材。
辛娘将这些全都仔细记录在册,笔下越来越快,眼中越来越亮:“主子,您这是在开创一门新学问啊!”
叶疏影望着又一次准确叼回药材的老鼠,目光深远:“这不过是皮毛罢了。若是时间足够,我能让它们做到更多。”
禁足的第二十日,发生了一件意外。
年轻太医匆匆跑来,面色惨白:“林主子,太医院有个试药的小太监突发惊厥,诸位太医都束手无策...”
叶疏影立即起身:“症状如何?”
“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瞳孔散大...”年轻太医气喘吁吁,“像是中了什么奇毒...”
叶疏影沉吟片刻,忽然眼睛一亮:“带我看看。”
来到太医院偏院,只见一个小太监躺在榻上抽搐不止,五六位太医围在周围,个个面色凝重。
院使见她来了,立即呵斥:“谁让你来的?还在禁足期间就敢...”
“救人要紧!”叶疏影打断他,迅速检查患者症状后,忽然对年轻太医道,“去我房里,将那只灰褐色的老鼠带来。”
众太医哗然。
“荒唐!真是荒唐!”
“与鼠为伍还不够,还要带到太医院来?”
“成何体统!”
叶疏影影却不理会,只是专注地观察患者症状。
当老鼠被带来时,她立即取来患者的血液样本,让老鼠嗅闻。
灰老鼠在血液前焦躁地转了几圈,突然冲向药柜方向,在一味名为“鬼见愁”的草药前停住,不停地抓挠柜门。
叶疏影眼睛一亮:“是鬼见愁中毒!快取甘草、绿豆、金银花...”
太医们将信将疑,但见患者情况危急,只好按方煎药。
药灌下不过一炷香时间,小太监的抽搐渐渐平息,呼吸也平稳下来。
满室室寂然。
院使颤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是鬼见愁?”
叶疏影轻轻抚摸那只灰老鼠:“是它告诉我的。鬼见愁的气味特殊,我训练过它识别这种毒素。”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一众目瞪口呆的太医:“现在,还有人觉得我训练老鼠是疯癫之举吗?”
无人应答。
消息很快传遍宫廷。皇帝听闻后,沉默良久,最后对太监总管道:“禁足期满后,让她来养心殿见朕。”
当晚,叶疏影在院中望着星空沉思。辛娘悄声走近:“主子,今日之事,己经记记下了。”
叶疏影接过那本日渐厚重的笔记,指尖抚过页面上密密麻麻的字迹:“你说,若是将这些整理成册,该叫什么名字好?”
辛娘思索片刻:“既是研究心智与行为,不如就叫《心学杂记》?”
叶疏影微微一笑:“还不够贴切。这叫行为心理学,是研究生物如何通过学习改变行为的学问。”
辛娘似懂非懂,但却认真记下。
禁足的最后几日,叶疏影开始训练老鼠更复杂的任务:传递微小物品。她用薄薄的竹片制作微型信筒,绑在老鼠背上,训练它们在不同地点之间传递信息信息。
有时是冷宫到太医院,有时是冷宫到浣衣局,最远的一次,甚至是到御花园的假山深处。
每次训练,辛娘都详细记录:老鼠需要多少次尝试才能记住路线,遇到障碍会如何反应,甚至不同老鼠的学习速度差异...
月华如水,叶疏影独自坐在窗前,手中把玩着一个微型的竹信筒。
灰老鼠从窗外钻进来,熟练地跳到她掌心。
叶疏影取下信筒,从中取出一张字条,上面是辛娘清秀的字迹:“一切安好,望自珍重。”
她唇角微微扬,将另一张字条塞入信筒,轻轻拍了拍老鼠的背:“去吧。”
灰鼠敏捷地钻出窗口,消失在夜色中。
叶疏影望着它远去的方向,目光深远。
这些看似荒唐的训练,这些被旁人嗤笑的心血,终有一日,会成为她在这深宫中的另一双眼睛,另一对耳朵。
而她相信,那一天不会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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