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阳光透过裁缝铺的木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晚秋正低头核对着新到的一批蓝棉布，指尖划过布料时，忽然顿住了——这批布的纹理看着比样品糙了些，边角处还隐约透着点发黄的霉斑，和她当初在布行订的“一等品”明显对不上。
“晚秋妹子，这批布可赶巧了，刚从仓库调的，你要的‘一等蓝棉’，数量齐整着呢。”布行的伙计小李站在门口，脸上堆着热络的笑，手里还拎着个油纸包，“这是掌柜的让我捎的桂花糕，说多谢你常照顾生意。”
林晚秋抬头笑了笑，没接那油纸包，反而拿起一匹布走到亮处：“小李，你看这布的织法——我订的是32支纱的细棉，可这匹摸着顶多24支，而且你看这角落，”她用指甲轻轻刮了刮那处霉斑，“一等品可不会带这东西。”
小李的笑容僵了一下，赶紧摆手：“妹子你看错了吧？这是新到的货，仓库里潮，难免沾点灰，抖抖就没了。再说咱们都合作这么久了，我还能骗你？”
“正因为合作久，才更该明明白白。”林晚秋把布铺在案板上，又从里屋拿出上次的样品布对比，“你看，上次的布边有‘德记布行’的红章，经纬线密得能数清；这批没有章，线脚稀松，颜色也发灰。”她顿了顿，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订的是一等品，单价8毛一尺；你送来的这是三等品，市价顶多5毛。要是按一等品的价结账，这就不是照顾生意，是把我当冤大头了。”
小李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支支吾吾地说：“这……这可能是仓库发货时弄错了，我回去跟掌柜的说说，给你换一批？”
“换是肯定要换的。”林晚秋指着堆在墙角的十几匹布，“但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工商行政管理条例》第17条写着，以次充好属于欺诈行为，买家有权要求退货并赔偿损失。这批布我按三等品的价先收下，多收的钱得退回来；另外，耽误我这三天的工期，得赔偿误工费——我这儿20个姐妹等着布料赶钢厂的工装订单，一天误工费按10块算，三天就是30块。”
她一边说，一边从抽屉里拿出纸笔，唰唰写着清单：“退货数量15匹，每匹多收3毛，合计15×10×0.3=45元；误工费30元，总共75元。你让掌柜的要么现在付钱，要么我就拿着这两批布去工商局——反正样品和进货单我都留着，验布的师傅我也认识，一验便知真假。”
小李哪见过这阵仗，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烟，却被林晚秋抬手拦住：“不必了，赶紧回吧。半个时辰内我等回话，超过时间，我就首接去局里了。”
看着小李仓皇跑远的背影，里屋的王大妈探出头：“晚秋，真要闹去工商局啊？这布行跟咱也算老交情了……”
“交情归交情，规矩归规矩。”林晚秋把那批劣质布分门别类摞好，“他这次敢以次充好，要是不较真，下次就敢拿更差的来糊弄。咱们做裁缝铺靠的是手艺和料子，料子差了，砸的是自己的招牌。”她顿了顿，拿起剪刀剪下一块劣质布，“再说，这布带着霉斑，做成工装给工人穿，万一过敏了，钢厂那边追责下来，咱们赔得起吗？”
王大妈这才点头：“你说得是，是我老糊涂了。”
半个时辰刚到，布行掌柜就亲自来了，手里攥着钱袋，脸上堆着赔罪的笑：“晚秋妹子，是我管教不严，让小李那小子浑水摸鱼，您别往心里去。这是75块赔偿，一分不少，另外我多送了两匹一等细棉，算我赔罪的。”
林晚秋接过钱点了点，又检查了新送的布，确认是正品后才松口：“掌柜的，我知道您是正经生意人，这次就算了。但咱们得立个规矩——以后送货，每匹布都得盖‘德记’的红章，收货时我会随机抽验，有问题当场就退，误工费按天算。您要是同意，咱们接着合作；不同意，我也能找别家。”
掌柜连忙点头：“同意！当然同意！是我该立规矩才对。”他又瞪了跟在身后的小李一眼，“还不快给晚秋妹子道歉！”
小李低着头说了句“对不起”，脸恨不得埋进地里。
等布行的人走了，王大妈看着那两匹额外送的细棉，感慨道：“还是你有办法，换了我，顶多是把布退了，哪还能要到赔偿。”
林晚秋笑着把赔偿款放进铁盒：“不是我有办法，是规矩站在咱们这边。以前总觉得‘和气生财’，可真遇到不讲理的，就得把规矩亮出来——他们怕的不是咱们闹，是怕坏了生意名声，更怕工商局的处罚。”她拿起那匹新到的细棉，在阳光下看了看，“你看这布多好，做出来的工装肯定结实，等钢厂结了账，给姐妹们发奖金。”
午后，傻柱来送食堂的剩菜（给裁缝铺的学徒们当午饭），听说了这事，咂舌道：“你这脑子是咋长的？换了我，顶多骂两句就完了。”
“骂两句能让布变好吗？”林晚秋递给他一块刚做好的垫肩（用边角料做的，给傻柱补衣服用），“做生意跟做人一样，不能光靠脾气，得靠脑子。你看这垫肩，边角料利用好了也是钱；同理，遇到事别硬碰硬，找对法子比啥都强。”
傻柱拿着垫肩翻来覆去地看，忽然一拍大腿：“我懂了！就跟我做菜似的，同样的菜，调味不对就难吃，找对了调料就香。你这是给规矩‘调味’呢！”
林晚秋被他逗笑了：“差不多这意思吧。”她指着墙角的劣质布，“这批布也别浪费，浆洗干净了能做里衬，反正里子没人细看——咱们不坑人，但也得学会精打细算，不然咋攒钱扩店？”
夕阳西下时，学徒们收工了，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林晚秋分的桂花糕（布行掌柜送的那份）。王大妈算着账，笑着说：“除去赔偿款，今天还净赚20块，比平时多了5块呢。”
林晚秋看着账本上的数字，在心里默默规划：等攒够了钱，就把隔壁的空房也租下来，添台锁边机，再请个会踩缝纫机的师傅——她的裁缝铺，要不了多久，就能从“前店后坊”变成真正的“晚秋成衣坊”。
墙角的劣质布被浆洗得干干净净，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白。林晚秋知道，做生意就像处理这些布，有污点不可怕，关键是敢较真、会补救，最后总能变废为宝。而那些想糊弄人的，迟早会被自己的“小聪明”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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