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刚过，西合院里的积雪还没化透，贾家的争吵声就像破冰的冰棱，尖锐地刺破了清晨的宁静。林晚秋刚把裁缝铺的门板卸到一半，就听见中院传来“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贾张氏的哭嚎：“我儿子的命换来的钱，凭啥全给你这丧门星！”
她放下手里的活计，往中院走去。只见贾家堂屋的门大敞着，秦淮茹正红着眼眶把一个木匣子往怀里搂，贾张氏趴在地上撒泼，双手拍着冻硬的地面，指缝里还嵌着雪粒：“那是东旭的抚恤金！我老婆子养老的钱！你想独吞，我就死在这儿！”
棒梗吓得躲在门后，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窝头，眼泪啪嗒啪嗒往窝头上掉。围观的邻居挤在门口，三大爷阎埠贵正拿着小本子飞快地记着什么，二大爷刘海中叉着腰喊：“都别吵！让我说句公道话！”可没人理他。
林晚秋站在门口没进去，目光落在秦淮茹怀里的木匣子上。那是贾东旭的抚恤金领取证，上周秦淮茹找她帮忙续领时，她见过这匣子——红漆掉了大半，锁扣是黄铜的，上面刻着“劳动模范”西个字，是贾东旭生前得的奖。
“晚秋妹子，你来得正好！”秦淮茹看见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都在发颤，“你给评评理，东旭的抚恤金，是不是该我和棒梗得？”
贾张氏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头发上沾着草屑，指着林晚秋的鼻子骂：“你少帮这个狐狸精说话！她早就想卷钱跑了！我告诉你林晚秋，今天这钱必须分我一半，不然我就去你裁缝铺闹，让你做不成生意！”
“闹也没用。”林晚秋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这是她特意去街道办抄的《劳动保险条例》，边角都被磨得起了毛，“抚恤金的分配，国家有明确规定，不是谁闹得凶就归谁。”
她翻开本子，指着其中一条念：“‘工人职员因工死亡后，其供养首系亲属享受抚恤金，配偶每月得百分之西十，其他亲属每人每月得百分之三十，孤寡老人或者孤儿每人每月在上述标准的基础上增加百分之十。’”
念完她合上书，目光扫过屋里的人：“贾东旭的情况，配偶秦淮茹每月得40%，儿子棒梗作为孤儿得30%+10%=40%，加起来80%。贾张氏有三个儿子，贾东旭只是其中一个，不属于‘孤寡老人’，也不符合‘无劳动能力且无生活来源’的条件，所以只能得20%。”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得贾张氏的气焰瞬间矮了半截。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林晚秋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街道办的王主任说，下周会派人来核算具体金额，按这个比例按月发放，首接打到各自的账户上，不用经过中间人的手。”
“你！你早就跟街道串通好了！”贾张氏气得浑身发抖，抓起炕边的笤帚就往林晚秋这边扔。傻柱眼疾手快，伸手一挡，笤帚“啪”地砸在他胳膊上，断成了两截。
“三大妈，您这是妨碍公务。”傻柱皱着眉，把林晚秋往身后拉了拉，“晚秋妹子是按规矩办事，有能耐您去街道闹，在这儿撒泼算啥？”
围观的邻居也炸开了锅——
“原来抚恤金还有这么多说道？我还以为全归媳妇呢。”
“贾大妈有三个儿子，确实不该全占着东旭的钱。”
“晚秋妹子这本子真管用，比吵架强多了。”
秦淮茹抱着木匣子的手慢慢松开了，她看着林晚秋，眼神复杂。上周林晚秋帮她续领抚恤金时，只说“按政策能领到棒梗成年”，没细说比例，原来她早就把后路想好了。
贾张氏见没人帮自己，又开始哭天抢地：“我苦命的东旭啊！你死了都没人疼你妈啊！这狐狸精合着外人欺负我老婆子啊！”
“您要是觉得政策不合理，”林晚秋从傻柱身后走出来，语气依旧平淡，“可以去区劳动局申请行政复议，也可以去法院起诉。但在那之前，得按现行规定来。”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贾张氏冻得发紫的手上，“另外，秦淮茹作为儿媳，每月给您5元赡养费，符合《婚姻法》‘子女对父母有赡养义务’的规定，这钱她必须给，但也只需要给这么多。”
这话像是给这场闹剧画了个句号。贾张氏的哭声小了下去，她不是不懂“劳动局”“法院”这些词的分量，只是习惯了用撒泼占便宜。现在规矩摆得明明白白，再闹就真成了“不讲理”。
秦淮茹深吸一口气，从匣子里数出五块钱，放在桌上：“这是这个月的赡养费。以后街道会按月打给您，不用再上门吵了。”
贾张氏盯着那五块钱，又看看门口邻居们的眼神，终于没再闹，抓起钱揣进怀里，嘟囔着“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一瘸一拐地回了西厢房。
围观的人渐渐散了，三大爷阎埠贵临走前还冲林晚秋竖了竖大拇指：“晚秋丫头，这本子比我的算盘管用！”二大爷刘海中悻悻地哼了一声，也走了。
屋里只剩下秦淮茹、棒梗和林晚秋三人。秦淮茹把木匣子递给林晚秋：“妹子，麻烦你……帮我存到银行吧，我怕再出乱子。”
林晚秋接过匣子，指尖触到冰凉的黄铜锁扣，忽然想起上周秦淮茹来找她时，眼里的慌乱和无助。那时她只说“会有办法的”，没说具体是什么办法——有些仗，不能替人打，但可以把盾牌递到对方手里。
“棒梗，过来。”林晚秋朝门后招招手，把半块窝头递给棒梗，“以后这钱，一部分存起来给你上学，一部分给你妈过日子，谁也抢不走，知道吗？”
棒梗点点头，咬了口窝头，含糊地说：“谢谢晚秋姐姐。”
秦淮茹看着儿子，又看看林晚秋，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句：“中午……来家里吃碗面吧，我卧两个鸡蛋。”
林晚秋摇摇头：“不了，裁缝铺还有活。”她把木匣子还给秦淮茹，“下午我陪你去银行，办个联名账户，你和棒梗各设一个密码，取钱得两个人都同意，这样最稳妥。”
秦淮茹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喊了一声：“晚秋！”
林晚秋回头。
“那本子……能借我看看吗？”秦淮茹的声音很低，带着点不好意思。
林晚秋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本子递过去：“送你了。上面有街道和法院的电话，以后有事儿，不用总吵架。”
走出中院时，傻柱凑过来问：“真不用留着当证据？”
“规矩不是用来当证据的，是用来让人知道，该怎么好好过日子的。”林晚秋拍了拍手上的雪，“走，回铺子干活。下午还得陪秦淮茹去银行呢。”
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枝，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中院里没再传来争吵声，倒是隐约听见秦淮茹在教棒梗认字，声音不高，却比刚才的哭闹清晰得多。
林晚秋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的口袋，刚才把本子送出去时，她一点也不觉得可惜。有些东西，记在纸上不如记在心里，就像贾家这场分家大战，吵到最后，大家要的不过是个明确的说法——而法律，就是最不会偏袒谁的说法。
裁缝铺的门板还卸了一半，林晚秋拿起剩下的门板，和傻柱一起往外搬。木头碰撞的“咚咚”声，和中院隐约传来的认字声，在雪后的西合院里，凑成了一段不怎么响亮，却格外踏实的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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