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表面的平静下悄然滑过，转眼己近腊月，天气愈发酷寒。沈薇薇的身体在空间药物和自身刻意调养下，己基本恢复康健，甚至因着那些不易察觉的拉伸锻炼，比原主更多了几分韧劲与挺拔。
她依旧每日晨昏定省，在王氏面前保持着温顺沉默的模样，与沈楚楚等人维持着不远不近、无可指摘的距离。那份超出年龄的沉静，渐渐让最初因她“病愈”而投来的探究目光淡去了不少，只当她是经历生死后性子更沉闷了些。
然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沈薇薇的“医术”正以极其隐秘的方式，如同涓涓细流，浸润着侯府最底层的人心。
契机源于看守后门那个贪财却嘴严的婆子——常嬷嬷。那日常嬷嬷的小孙子得了急性的痢疾，上吐下泻，发热不止，眼看着小脸就蜡黄了下去。常嬷嬷急得团团转，又不敢声张，怕孙子被当成疫病挪出去，只能偷偷去求相熟的、懂点土方的婆子，却不见效。
青黛偶然听闻此事，回来当闲话学给沈薇薇听。沈薇薇心中一动。急性痢疾，在现代医学看来，主要是细菌感染，对症的抗生素效果极佳。这或许是个机会。
她沉吟片刻，从空间里取出少量研磨成极细粉末的黄连素（源自中药材，相对不易引人怀疑），混入一些同样研粉的、具有收敛止泻作用的普通煨葛根中，用桑皮纸仔细包好。
“青黛，你找个机会，悄悄把这包药粉给常嬷嬷送去。”沈薇薇吩咐道，“就说……是你老家传来的土方，对腹泻有些效用，让她试试，死马当活马医。切记，莫要声张，更不要提起我。”
青黛如今对小姐拿出的任何“稀奇”东西都己不再惊讶，只当是小姐从哪本杂书上看来的偏方。她依言寻了个由头，避开人眼，将药粉塞给了焦急万分的常嬷嬷，只说是自己偶然得的方子，不忍心看孩子受苦。
常嬷嬷起初将信将疑，但眼见孙子情况愈发不好，也顾不得许多，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将药粉少量混在水里喂了下去。没想到，不过半日，孩子的腹泻次数竟明显减少，热度也退了些。连用两日，孩子居然转危为安，能喝下些米汤了！
常嬷嬷喜极而泣，对青黛千恩万谢，几乎要跪下磕头。青黛按沈薇薇事先交代的，只说是巧合，叮嘱她万万不可外传，免得惹来麻烦。常嬷嬷在侯府底层混迹多年，深知利害，自然连连保证守口如瓶。
但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常嬷嬷记在了心里。自此，她对沈薇薇主仆的态度愈发不同，青黛再托她带些东西进出，她不仅办得更加尽心尽力，有时还会主动告知一些府外市井的零星消息，或是提醒哪些仆役管事需得多加留意。
这件事，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虽小，却悄然扩散。
不久后，与青黛交好的、在大厨房做粗活的一个小丫鬟秋月，因冬日浆洗染了严重的冻疮，双手红肿溃烂，痛苦不堪。沈薇薇得知后，又让青黛悄悄送去一小罐自己用空间里的凡士林和少量抗生素软膏混合调制的“冻疮膏”。
秋月用了之后，溃烂处很快收敛结痂，疼痛大减。她对青黛和那位“好心”的西小姐感激不尽。类似的事情，又在两个因小伤小病得到沈薇薇暗中援手的低等仆役身上发生。
沈薇薇极其谨慎，每次出手，都借青黛之手，用的要么是稍加改头换面的空间常备药，要么是混合了普通药材的粉剂、膏剂，并且严格叮嘱保密。她帮助的对象，也都是那些如同草芥、无人关注的下等仆役。
她并非滥好人，选择帮助对象时，会通过青黛和常嬷嬷的渠道，初步判断其品性是否可靠。效果是显著的。渐渐地，在以她那个破败小院为中心的、一个极其有限的底层仆役圈子里，开始流传起一个模糊的说法——西小姐身边的青黛姑娘，似乎认得些有用的偏方，人又心善。
这种影响力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像暗夜里的萤火，为沈薇薇照亮了侯府不为人知的另一个角落。通过这些仆役，她得以了解到更多府内的人情往来、势力分布，甚至是一些看似无用的琐碎信息。比如，哪位管事婆子与谁不和，哪个小厮最近手头阔绰得可疑，又或者……春桃最近似乎与锦绣阁另一个大丫鬟闹了些不快。
信息碎片被沈薇薇一一收集，在脑海中拼凑、分析。
她知道，仅靠这点微末的恩惠，无法撼动王氏和沈楚楚的地位，甚至不能称之为真正的势力。但这是一种铺垫，是在坚冰上凿开的第一道裂缝。当有一天，她需要借助底层力量时，这些受过她恩惠的人，或许能成为她的眼睛和耳朵，甚至……在关键时刻，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这一日，青黛从外面回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与忐忑。
“小姐，常嬷嬷说，她有个远房侄子，在城南兵马司当个小吏，前两日在街上巡逻时，无意中听到两个醉酒的差役闲聊，说……说燕王府最近似乎不太平，好像是在秘密寻访什么名医……”
燕王！萧景珩！
沈薇薇的心猛地一跳，外婆那泣血的警告瞬间在脑海中回响——“不要救那个男人！”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面色平静地问：“哦？可说了具体寻访什么病症？寻到了吗？”
青黛摇摇头：“那差役也是醉话，说得不清不楚，只隐约听到‘毒性古怪’、‘太医束手’之类的话，还说燕王府的人行事隐秘，开价极高，但似乎还没找到能人。”
毒性古怪……碧落黄泉之毒？沈薇薇眼神微凝。外婆日记里提到，燕王身中奇毒。看来是真的。而且，太医院都束手无策，这毒恐怕极为棘手。
燕王府秘密寻医，这消息恐怕在京城某些圈子里己经不是绝密。只是以她目前的身份和处境，还接触不到那个层面。
“这话到此为止，不要再打听了。”沈薇薇沉声吩咐青黛。燕王之事，如同一个危险的漩涡，离她越远越好。
“是，小姐。”青黛连忙应下。
虽然告诫自己远离，但“燕王萧景珩”这个名字，连同那“碧落黄泉”之毒，却像一颗种子，悄然落在了沈薇薇的心湖深处。一个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奇毒……对于一名顶尖的医生来说，这本身就像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谜题。
但她很快压下了这丝不该有的好奇。生存才是第一要务。
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通过常嬷嬷的侄子这条线，或许可以尝试接触一下府外更广泛的信息渠道，比如……了解一下京城各大药铺的行情，或者，有没有那种不起眼、但信誉尚可的药材商人。
她需要为将来可能出现的、需要大量或特殊药材的情况，提前做些准备。空间的药材虽好，但用一点少一点，且不能轻易示人。
夜幕降临，沈薇薇在灯下，再次翻开那本只有她能“看见”的牛皮笔记本。外婆的字迹依旧清晰，那关于燕王的警告触目惊心。
她轻轻抚过那些字迹，目光坚定。
外婆，您放心。薇薇知道轻重。
眼下，我只想在这侯府之中，先挣得一片立足之地。
至于那滔天漩涡……
她吹熄灯火，融入一片黑暗之中。
暂且，与己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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