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自己，选择留下来的。”
药老的话，像一把无形的，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地，扎进了沈墨的心脏。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沈墨脸上的所有表情，都凝固了。那双因为愤怒和绝望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变得空洞，茫然，仿佛灵魂被抽走了一般。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我说，婉儿丫头，是自愿留下来，做我的‘药人’的。”药老重复了一遍，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撒谎！”
沈墨猛地爆发出一声嘶吼！
那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愤怒，仿佛一头濒死的野兽，在发出最后的悲鸣！
他像一头发疯的狮子，不顾一切地，向着药老扑了过去！
他体内的药力早己耗尽，身体又被寒气侵蚀，此刻，他完全是靠着那股即将崩溃的意志，在行动。
“噗——！”
然而，他刚冲出两步，一口鲜血，便猛地从口中喷了出来！
他的身体，软软地，跪倒在地。
他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抓住药老的衣角，却连这点力气，都再也使不出了。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跪在地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大颗大颗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这是苏轻言，第一次看到沈墨哭。
这个男人，面对傀儡尸的利爪，他没有怕。面对血色水脉的死亡威胁，他没有怕。面对腐骨菌的剧毒，他依旧冷静。
但现在，他哭了。
哭得，像一个失去了全世界，无助到了极点的孩子。
苏轻言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揪住，疼得无法呼吸。
她走上前，想要扶起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别碰我！”沈墨嘶吼着，他抬起头，那双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药老，“你对她做了什么？！你用她来威胁我，对不对？！”
“威胁？”药老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怜悯，“沈墨，你太看得起自己，也太看得起我了。”
“婉儿丫头，是个聪明的孩子。她比你想象的，要聪明得多。”
“她知道，你身中‘化血蛊’，命不久矣。她也知道，天下的奇医，都救不了你。”
“所以，她找到了我。”
药老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了一块晶莹剔透的，如同水晶般的菱形晶石。
“这是‘忆晶’。可以记录下，一个人最深刻的记忆。”
他将晶石，轻轻地放在了地上。
“口说无凭。老夫，就让你们亲眼看看，三个月前，婉儿丫头，是如何对我说的。”
随着他注入一丝内力，那块忆晶，瞬间爆发出柔和的白光。
光芒，在半空中，凝聚成了一幅立体的，动态的影像。
影像中，出现的，正是沈墨日思夜想的那个身影。
林婉儿。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色长裙，站在药老的面前。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她的眼神，却异常的坚定，明亮。
“药老，我听说，你有办法，可以救他。”她的声音，温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救他？”药老的影像，沙哑地笑道，“丫头，他中的是‘化血蛊’，是天下奇毒。想要救他，除非……能找到一个完美的‘容器’，将他体内的蛊毒，全部转移过去。”
“这样的容器，万中无一。”
“不，有的。”林婉儿摇了摇头，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胸口，“我，就是那个容器。”
“什么？”药老的影像，似乎也愣了一下。
“我天生‘无心脉’，心脏的位置，天生多了一根‘寄生脉’。这根脉，可以承受任何毒素，而不会致命。”林婉儿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我查过医书，我是唯一，能成为他‘容器’的人。”
“所以，我求你，把他的蛊毒，全部转移到我的身上。”
“丫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药老的影像，声音变得严肃起来，“‘化血蛊’入体，痛不欲生。你会被万虫噬心，日夜受炼狱之苦。而且，你将成为一个，只靠吸食剧毒为生的……‘药人’。你将不再是人，而是一味，活着的‘解药’。”
“我知道。”林婉儿点了点头，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那笑容，美得让人心碎。
“只要他能活，我愿意。”
“我愿意为他，承受所有的痛苦。”
“我愿意为他，化身成魔。”
“我愿意……用我的命，换他的命。”
影像，到这里，戛然而止。
白光散去，那块忆晶，也失去了光泽，碎成了一堆粉末。
整个密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沈墨，那压抑不住的，如同野兽般的，痛苦的呜咽声。
“不……不……不……”
他跪在地上，用拳头，狠狠地捶打着冰冷的地面。
他的手，很快就变得血肉模糊，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他的世界，崩塌了。
他一首以为，自己是拯救者。他要救出林婉儿，为她复仇。
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才是那个被拯救的人。
而他心爱的女人，为了救他，心甘情愿地，跳进了一个比地狱更深，更绝望的深渊。
“现在，你相信了吗？”药老的声音，悠悠地响起。
“沈墨，婉儿丫头，用她的自由，用她的生命，为你换来了三年的时间。”
“三年来，她就在这座密室的深处，被我用各种奇毒喂养着，承受着你无法想象的痛苦，为你压制着体内的‘化血蛊’。”
“而现在，她的时间，快到了。”
“寄生脉，快要被蛊毒彻底侵蚀了。一旦被侵蚀，她就会彻底变成一个，没有理智，只知杀戮的毒物。”
“到那时，我就只能，亲手毁了她。”
药老的话，像一把又一把的刀，反复地，凌迟着沈墨的心。
他抬起头，那双己经哭不出眼泪的眼睛，里只剩下了一片死灰。
“你……想让我……怎么做？”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很简单。”药老笑了，那笑容，如同魔鬼的契约。
“成为我的‘容器’。”
“只要你心甘情愿地，让我将你炼化成最完美的‘神药’，我不仅会立刻放了婉儿丫头，还会彻底清除她体内的所有蛊毒，让她恢复如初。”
“你，用你的命，换她的命。”
“这很公平，不是吗？”
沈墨跪在地上，沉默了。
他看着自己那双血肉模糊的手，又想起了影像中，林婉儿那温柔而决绝的笑容。
他笑了。
笑得无比凄凉，无比绝望。
“好……”
他缓缓地，吐出了这个字。
“我答应你。”
“但是，你要让我，先见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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