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表在林野裤兜里发烫,沉得像块烙铁。
黄浦江的风吹进弄堂,带不起一丝暖意。下午沪东老厂房的铁锈味和机油味,好像己经腌进了他的骨头里。口袋里那几张皱巴巴的笔记纸,边角快被他捻烂了。
“赵砚山=失误者”。
爷爷的字,像诅咒。弄出褶皱区的元凶,现在是高高在上的修正局局长?真他妈讽刺。
林野脚步发飘,膝盖还在软。苏晓最后推他那一下,指甲掐进他胳膊的痛感还在。这女人,狠起来是真不要命。
“喂!莽小子!魂丢了?”
沙哑的吆喝炸响。林野猛抬头,陈记修表店的破招牌就在眼前。老陈叼着没点的烟,眯眼打量他。
“脸白得跟鬼似的。”老陈嗤笑,“进来!别死外头!”
店里一股机油和旧木头味。几十块老表在玻璃柜里滴答走着。老陈没多问,用下巴指了指墙角的破长凳。
林野瘫坐下去,后背硌着冷墙。他下意识摸出怀表。冰凉的铜壳,熟悉的链扣缺口。每次摸到,心里都能稍微定一点。
他闭上眼。
阴森的厂房楼梯。爷爷穿着洗白的蓝工装,夹着旧文件夹,正往上走。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
一只戴黑手套的手,从阴影里猛地伸出,狠狠推在爷爷背上!
爷爷惊愕回头,身体失控后仰。手套的腕口上,秃鹰徽章闪过冷光。
砰!咚…咚…咚…
文件夹炸开,纸片飞散。爷爷像截木头,滚下楼梯。
“呃!”
林野猛地睁眼,心脏快要撞出胸口,冷汗瞬间湿透额发。他死死攥紧怀表,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又闪了?”老陈的声音从工作台传来,有点沉。
林野胡乱抹了把脸,喉咙发紧,只能点头。
“看见啥了?”
“楼梯…沪东的楼梯…”林野声音哑得厉害,带着颤,“有人…推了爷爷…戴手套…修正局的徽章…我看清了!”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眼眶烫得厉害。
镊子尖划过表盘,发出刺耳锐响。
空气凝固了。只有挂钟在滴答。
老陈慢慢放下工具,转过身。昏黄灯光下,他脸上没有意外,只有沉淀了西十年的麻木的悲愤。
“哼,我就知道。”他声音闷得像石头砸地,“那场‘意外’,他妈的就是个屁!”
他盯着林野,一字一顿:“你爷爷,老林,不是意外死。他是被灭口。就因为他知道赵砚山当年捅破了天!”
虽然早有预感,但这话像重锤,还是砸得林野眼前一黑。笔记上的字在脑子里疯转——赵砚山=失误者!爷爷的死,褶皱区,追杀……全连上了!
寒意从脊椎骨窜上天灵盖,瞬间点燃了他全身的血。
“为什么?!就因为他知道真相?!”林野赤红着眼抬头,像困兽,“那混蛋……”愤怒和悲伤在胸腔里对撞,他死咬着牙,哽咽堵在喉咙,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拳头攥得指节发白。
老陈没回答,只是沉沉看着他,眼里情绪复杂难辨。他布满老茧的手,无意识地摸向胸前口袋。
叮——
尖锐的短信音炸响。
林野一抖,摸出手机。屏幕亮着苏晓的名字。
【晓:他们停了小雅的药!就因为我没拿到怀表!畜生!!!】
三个感叹号,像三把刀,扎进林野眼睛。他能想到苏晓发信时绝望的脸。
下午她推开自己时的眼神,那句“走!我掩护你!”,再次冲进脑海。他之前那点纠结和愤怒,此刻显得多么可笑。
“操!”林野一拳砸在身边的破墙上!墙皮簌簌掉下。“又他妈是这招!拿亲人当人质!杂种!”他用力抹了把脸,胸口剧烈起伏,“苏晓她妹妹…”
老陈脸色也变了:“那小丫头…不行了?”
“嗯,”林野喉咙发紧,“全靠他们的药吊着命…现在…”他说不下去。
就在这时——
嗡!
裤兜里的怀表突然疯狂震动!烫得像烧红的炭!
林野猛地把它掏出来。黄铜表壳在他掌心狂跳,像颗要炸开的心脏!他下意识翻转——
平时光滑的表背上,竟浮现出几道蛛网般的暗红血丝!
他指尖刚触碰到——
嗡!
世界瞬间扭曲溶解!修表店、灯光、老陈…全没了。
绝对的黑暗。
然后,一点光。
老房子的客厅。深棕色五斗橱,墙上挂着1984年的撕页日历。樟脑丸和饭菜的味道。
奶奶背对着他,站在五斗橱前。穿着洗褪色的藏蓝外套,发髻挽得一丝不苟。
林野鼻子一酸。
奶奶正低头,小心拨弄着怀表链扣的那个缺口。神情专注得近乎虔诚。
接着,她拿起一根极细的钢针。
针尖,缓缓刺进那个小小的金属豁口!
一丝鲜红,从缺口渗出,凝成米粒大的血珠,粘在针尖!
奶奶猛地转身,脸色惨白,眼里是巨大的恐惧和决绝。她飞快地把沾血的钢针藏进外套内袋。
“东西…藏好了…谁也…找不到…”她喃喃自语,喘息沉重,“链扣…血…钥匙…一定…要…”
话音未落,巨力将林野狠狠推出这个画面!
“嗬!”
林野猛地回神,大口喘气,冷汗湿透后背。他还在修表店,手里死死攥着怀表。
刚才的景象,像烙铁印在脑子里。链扣里的血!奶奶的恐惧!“钥匙”!
“小子!你怎么了?”老陈己冲到面前,脸色惊疑,目光死死锁住怀表,“又闪了?看到什么?”
林野举起怀表,指尖颤抖地指着那个缺口,声音嘶哑破碎:“这个缺口…里面有东西!我奶奶…她从这里面…取了血!藏进针里!她说…这是‘钥匙’!”
“钥匙”二字出口的瞬间——
老陈的脸,血色瞬间褪尽!变成死灰般的青白!他眼珠暴睁,瞳孔缩成针尖,里面翻涌起滔天的惊骇!他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了!
极致的恐惧,第一次如此赤裸地出现在这张饱经风霜的脸上。
林野的心沉到谷底。“陈叔?这到底是什么?那血…”
老陈猛地一颤,倒吸一口冷气!嘴唇哆嗦着,目光死锁链扣缺口,恐惧几乎化为实质。他喉咙里发出“嗬嗬”声,一个字也说不出。
嘟—嘟—嘟—
手机再次狂震!来电显示:苏晓!
不祥的预感攫住心脏!林野立刻接通。
“喂?苏晓?”
对面没有马上回答。只有嘈杂的背景音:脚步声,金属碰撞,模糊的叫嚷。
几秒死寂后,苏晓压得极低、急促到变形的声音传来,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林野!听好!我在修正局医疗中心!小雅药房外面!储藏柜就在这里!有密码锁!我…我必须拿到药!”
林野浑身血液冻住!她竟闯进了龙潭虎穴!
“你疯了?!那是总部!快出来!药我们再想办法!”
“办法?!小雅今天都抽搐了!林野,我没路了!”她声音拔高,带着哭腔和歇斯底里,“我必须赌!就现在!帮我计时!三分钟!就三分钟!如果我出不来…”
她顿住,极力压抑:“…你就当没认识过我!”
“嘀——”一声电子音响起。
“苏晓!别!”
电话脆利落地挂断。
忙音。
冰冷的嘟…嘟…声,敲打在林野耳膜上,也敲碎了他的心跳。
三分钟。
这不是倒计时。
是送葬的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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