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下午,秋日的阳光和煦,青禾美术馆的玻璃幕墙折射出莹润的光。
宽敞的会客厅中,吴总正殷勤地亲自将茶水送至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手边。
“黄总,您尝尝我这茶,不如您收藏的那些有名气,但也别有一番滋味啊。”
黄燮文装腔作势地拿捏了一番架子,将人晾在原地无视了片刻后,才慢悠悠地说:“老吴,别在这跟我话里有话了。”
他颇为自得地说道:“我知道你想靠星雅的传媒影响力扩大你们这个小作坊的知名度。”
“但我的人也不是白干活的,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茶杯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重响,黄燮文不屑一顾道:“帮你只是举手之劳,但是,我能得到什么呢?”
他笑了笑:“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我也要向股东交代的啊。”
都是久经商场的老狐狸,谁也不可能一上来就暴露底牌,因为吴总先抛砖引玉道:“听说黄总跟女朋友分手了?”
黄燮文这个人名声在外,换女人的速度比翻书还快,偏偏每一任还都是娱乐圈里叫得上名姓的大美人,实在很容易让别人投其所好。
吴总讨好地笑了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黄总若是有空,晚上我安排我们馆里这些小姑娘陪您一起吃个饭。”
他暗示道:“我们招聘员工是很注意形象气质这一块的,而且,”他笑了笑,凑上前来,小声道:“保证干净。”
黄燮文笑了笑,不置可否。
姓吴的当他是色中饿鬼,见个女人就要往上扑,为了女人多少钱的生意都能往外送,当他是傻子吗?
他也不打听打听跟过他黄燮文的女人,哪个能讨到好。
他作势要起身:“既然吴总没有诚意,那我就先告辞了。”
吴总连忙伸手去拦,会客厅的门被敲响,助理快步走进来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声音实在太小了,黄燮文听不大清楚,只看到吴总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也不着急拦着自己了,转而对助理吩咐道:“快去叫叶子。”
而后他春风满面地同黄燮文打哑谜:“黄总看不上我这里的人,却不知道有人倒是喜欢得很啊。”
他眯起眼,掀开了底牌:“听说星雅近期财务周转有些困难,黄总见过好几家投资集团了。”
他笑了笑:“其中黄总最心仪的,应该是明灏集团吧。”
“巧了,明灏的孟总今天正好馆里,黄总有没有兴趣一见呢?”
同事找来的时候,叶子正蹲在馆外的立柱阴影下,缓解因久站带来的腿部麻痹。
同事行色匆匆:“叶子,孟总来了,老板让你赶紧过去招呼呢。”
叶子一愣,连忙站起身来,因为腿部的酸麻而踉跄了一下,她顾不上这些,下意识先理了理衣摆和裙角,显而易见地欣喜道:
“他...他回来啦?”
肖亦骁己经从望乡回来好些天了,她却一首没能见到孟宴臣的身影。
她还以为,孟宴臣还没回来呢。
他来这里...是来见她的吗?
叶子既期盼又忐忑地想道。
同事见她傻笑着发呆,伸手戳了戳她:“别愣着了呀,快点过去吧。”
叶子点了点头,迈步的一瞬间望见了玻璃幕墙上自己的倒影。
倒影是模糊的,只能看出隐晦的眉眼和身形,如果她放下头发的话,便和那张贴在他车中的照片,有了七分像。
叶子凝视着模糊的自己,抬手摘下了发绳:“好,走吧。”
孟宴臣长身肃立,依旧身着黑灰颜色的西装站在艳丽暖色的油画前,周身透露披霜沐雪一样的反差与孤寂。
叶子看了一眼那幅画的信息——来自画家曹松的《竹马青梅》。
她心下了然,上前一步停驻在他身后道:“孟先生想买这幅画?”
孟宴臣微微一愣,回头看见是她,冷淡地“嗯”了一声:“怎么?你觉得不好?”
叶子笑了笑,将目光转向画作,若有所思道:“缅怀应该放在心里,而不是挂在墙上。”
她侃侃而谈:“这幅画吧,表面上看着美好,实际上却是心中的遗憾,你看这树上的青梅果子,味道酸涩。竹马绕青梅,他们大概率,是错过了彼此吧。”
她暗暗观察着孟宴臣的神色,见对方沉默不语,便继续说道:“可能我这个人就是比较悲观吧。”
她意有所指道:“喜欢怀旧的人,往往过得都不是很开心。”
孟宴臣喉头滚动,半侧过脸来,刚要开口。
视线被牵引向远处一点,有了聚焦的实体,他的目光陡然温和下来。
他看着渐渐走近的人,勾起唇角:“回来了?”
那人便有些抱歉地开玩笑:“艺术殿堂就是不一样,洗手间的位置都设计的百转千回,差点就迷路回不来了。”
她看向叶子,语气惊讶:“叶子?你在这里兼职吗?”
叶子浑身一僵,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阮凌君。
她穿了一套宽大舒适的天丝亚麻套装,任由卷曲的长发散漫地披散在肩头,双手插在裤袋里,闲适而友好地同她打招呼:“真巧啊。”
那看上去,分明同她一点都不像。
叶子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来,她身无长物,只有这点自尊不逊于人,因此强撑道:“好巧,阮小姐。”
孟宴臣上前一步,抵着阮凌君的肩膀,微微低头同她说:“是我介绍她到这里来的,工作简单一些,也更适合年轻女孩。”
叶子咬了咬唇,她看着阮凌君没有变化的表情,明白她一定没有意识到,孟宴臣这是在跟她解释。
他竟然怕她误会。
阮凌君问:“有看到什么喜欢的吗?”
而孟宴臣姿态亲昵,微微俯身回答她:“面前这副,你觉得怎么样?”
他将叶子刚才那番说辞重复了一遍:“有人从这画中看到悲剧底色,你呢?你看到什么?”
阮凌君装模作样地静静赏析了一番,最终还是忍不住笑了:“如果你是在问我应不应该买的话,那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她轻轻抬眸:“你喜不喜欢呢?”
她话一出口,其余二人都微微一怔。
阮凌君抱着胳膊扬了扬下巴:“艺术品这东西千人千面,所谓‘少年听雨客楼上,壮年听雨客舟中’,哪怕是同一幅画,随着心境的变化,年少时与年老时看见的也会截然不同。”
“不过都是人在寄情于物,不必去纠结它到底想表达什么情绪。”
“因为,”她想了想,认真举例:“所有艺术,创作出来都是为了能得到观众的喜爱,电影是,歌曲是,一幅画也是。”
“就算你在其中看见了一个不美好的自己,但只要你喜欢它,”她语气轻松地说:“那就大大方方地为喜欢买单,没什么好黯然神伤的。”
叶子仿佛听到了什么离经叛道的发言,下意识地去看孟宴臣,却看见了对方柔软安定的神色。
他的那些悲怆、自苦、脆弱,仅在三言两语中便被抚平。
她浑身一僵,意识到面前这个女人,既不像他的妹妹,更没有故意附和他的那些悲观性情绪。
却己经毫无疑问地走进了他的心里。
她不是一个拙劣的模仿品。
叶子有些恍惚,对自我的怀疑和对眼前情景的惶恐笼罩了她,她在难以置信中连连后退,甚至未曾注意两名工人正抬着一尊锋利的水晶工艺品经过她身后。
水晶切面闪着寒芒的尖角对准了她纤细的脖颈。
叶子只看见阮凌君在随意一瞥后陡然失色的面孔。
“小心!”
她大喊一声,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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