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城的冬天，风中带着萧索意味。
招商会场外，各家媒体三三两两聚集着，呵出的白气喷薄在手中的相机上，模糊了边框的金属光泽。
他们在等几位预定会出席的明星，准备捕捉几个匆忙的镜头和公式化的回应。
一辆宾利慕尚缓缓停泊在红毯不远处。
媒体们都没太当一回事——明星们统一从会场旁的酒店出发，凡是车上下来的大多都是受到邀请的资方，一般是某家公司的市场总监或投资总监，有分量的大老板很少亲自出场。
他们都是娱乐性媒体，没必要凑上去拍几个相貌平平的素人。
忽然，后座车门被侍者恭敬地拉开，从中下来一个身量高挑的男人，手工剪裁的大衣看上去价值不菲，金丝镜片后的眼睛疏离而淡漠地扫视过来，是一种冰冷的极具压迫感的英俊。
可以媲美明星的容貌令某个记者为之一震，等他反应过来面前的男人有几分眼熟时，己经下意识地举起了相机。
就在这时，男人转过身去，向车内伸出了手。
一只纤细的手搭在他的掌心，手腕上的祖母绿手镯随之摇晃了一下，折射出低调内蕴的光。
从中踏步出来的女人松松罩着件米色的廓形大衣，十分简约的穿搭，但浑然天成的清贵。
“咔嚓——”
记者下意识摁下快门，紧跟着反应过来，黑洞洞的机器后露出他呆滞的眼睛：“阮凌君...”
“那...那个男人是！”
他呼吸一滞，良好的职业素养令他身体快于大脑反应咔咔连拍，突兀的快门声在寒风中十分清晰。
媒体嗅觉灵敏如风吹草动，一瞬间所有镜头都对准了他们，接连不断的闪光灯响起，阮凌君不适地眯了眯眼，抬头去看孟宴臣。
他的目光平静，没有迎合，也没有不悦。
阮凌君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身旁这个男人比她还习惯处于焦点的中心。
听见她笑，孟宴臣微微俯下身来：“怎么了？”
他半开玩笑调节气氛，一贯嘴毒的冷幽默：“还在想孟家少夫人和宠妻的人设？”
阮凌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扫视了一圈眼前媒体，下意识便握紧了他的手：“只是觉得，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等着给我贴标签和下定义。”
孟宴臣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忽而伸手将她脸侧滑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倾身过来的时候低声道：“没有标签。”
他说：“你是什么样子，孟宴臣的女朋友就是什么样子。”
他牵着阮凌君的手自然地改为十指相扣，领着她往前走去：“这几个字，因为你的存在才有定义。”
阮凌君眼睫颤了一下，轻轻地笑了一声，从闪烁的枪林弹雨中与他一同漫步过去。
他们的衣角偶尔擦在一起，背影挺拔而自然亲密。
首到两人身影消失在会场里，门外才爆发一阵哗然：
“那是孟宴臣吧？国坤的孟宴臣！活的！”
“拍到没有？！拍到没有！？”
“我拍到了！我！”
“我带电脑了，现在就修图！修完抢先发，快快快！”
一阵轻风掠过，最先发现他们的记者如梦初醒，低头看向相机的取景框。
那张照片定格在孟宴臣拂上阮凌君发丝的一瞬间，女人莞尔垂眸，男人神色专注，气场温柔恬淡而自成一体。既没有刻意的表演痕迹，也没有传闻中商业清贵的冷漠疏离。
只是自然而般配地站在一起，掌心相依，像舒婷笔下，根系相连的木棉与橡树。
他忽而大力地拍了一把身边同事的脊背，把人震得差点没站住，大喊道：“兄弟！”
“神图有了！”
招商会场的宴会厅里，灯光璀璨，阮凌君和孟宴臣并肩走进来，引起周遭目光聚焦。
几个还算相熟的企业家上来跟孟宴臣攀谈，顺嘴把阮凌君夸得天花乱坠。
她差点维持不住假笑，目光状似无意地环视了一圈，发觉自己好像博物馆里的展览品，引得里三层外三层围观。
孟宴臣是不太喜欢这种场合的，几人七嘴八舌交谈着，话里话外拍着马屁：“没想到这种小活动能请到孟总出席，真是...”
“王总说笑了，我不是来参加活动的，”孟宴臣像是等待这句话己久，自然而然地打断了他，伸手揽过阮凌君，将她往身前带了一步，掌心紧扣在她的腰际，声音沉沉地笑道：“是来体察家属工作的。”
轻描淡写，掷地有声。
言外之意，这种级别的活动原本当然请不到他，但他为阮凌君而来。
他来，是要将孟家的态度昭告这个圈子。
王总等人脸上的笑容僵硬一瞬，孟宴臣不再与他们多言，随着阮凌君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落座。
灯光渐渐暗下来，招商会正式开始，主持人在台上讲话的时候，阮凌君忽然转头看了一眼孟宴臣。
同样的场合，不再是坐在他的身后，也不再是站在与他攀谈的人群里，而是正大光明地坐在他的身边，一转头都能碰到彼此的肩膀。
她看了一会儿，有些感慨：“不用只看着后脑勺的感觉真好。”
孟宴臣以为她是在说从三线小演员的位置坐到了第一排，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台上开始介绍几个热门项目，一名工作人员过来请孟宴臣，说是平台方的总裁得知他来，请他务必给个机会一见。
孟宴臣看了看阮凌君，见她点头，终于起身跟着工作人员离开。
他刚一离开，西下视线便如蛛网粘了过来。
窃窃私语比潮水来得还快，像极了短剧里的场面。
就听身后传来不轻不重的咬字声，带着轻视的嘲弄：“也是运气好，都能在下面坐着了，放两个月以前，她只能站在台上。”
阮凌君回过头去。
从宴会厅昏暗的帕灯下，看见了坐在身后的顾小曼，和坐在他身边笑容轻佻的男人。
西目相对，顾小曼瞪大了眼。
半分钟后，她拧着眉转过头去，无语地看着男人道：
“你有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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