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余生:未寄出的信
(一)老茶馆的旧茶盏
十月的风裹着桂花香钻进明德学院后巷。
邱莹莹蹲在“福兴茶馆”的竹椅上,指尖着个缺了口的茶盏。茶盏边沿泛着青釉,内壁用朱砂画着半朵莲花——和她上周在旧书市场淘到的《泉州府志》里,1947年“星纹瓷”拍卖图录上的残片图样,一模一样。
“阿莹,这盏你从哪儿淘的?”
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邱莹莹抬头,看见穿藏青毛衣的男人站在竹帘外,手里提着袋刚出炉的芋泥饼。他的眼角有了细纹,却还是记忆里的模样——张越,那个十年前在她家楼下卖糖画的叔叔,如今是市博物馆的文物修复师。
“张叔!”邱莹莹慌忙起身,“我在旧书市场淘的,您看看这莲花……”
张越接过茶盏的手突然顿住。他的指尖轻轻抚过缺口,喉结动了动:“这盏……是从蟳埔村的老窑出来的?”
邱莹莹点头:“阿旺伯说,这是他爷爷当年给‘周老板’烧的。”
张越的瞳孔微微收缩。他坐下来,把芋泥饼推到邱莹莹面前:“十年前,我爸出狱那天,给了我半块茶盏。他说,这是吴启明托人带给我的。”
邱莹莹的呼吸一滞。张越的父亲张宏年,正是十年前因文物走私入狱的“张主任”。
“吴启明?”她试探着问,“张叔,您父亲和吴启明……”
“吴启明救过我爸的命。”张越的声音低了下去,“我爸当年是市舶司的会计,被张老板(张宏年的堂兄,真正的幕后黑手)威胁,帮他做假账。后来事情败露,张老板要杀人灭口,是吴启明偷偷给警方递了信。”
邱莹莹想起吴启明日记里的片段:“张宏年哭着求我,说他儿子才七岁。”她攥紧茶盏:“所以吴启明是为了保护……”
“为了保护我。”张越打断她,“我爸入狱后,张老板派人追杀我们。我妈带着我改嫁,我爸在监狱里被人打成重伤……”他掀起袖子,小臂上有道狰狞的疤痕,“这是出狱那天,张老板的手下砍的。他说,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我爸安稳。”
茶盏在邱莹莹掌心发烫。她想起张越十年前蹲在她家楼下画糖画的模样——那时他才十七岁,总把最大的糖画塞给她,说“阿莹要乖,长大当侦探”。
“所以您来明德……”
“我是来查吴启明的案子。”张越的目光落在茶盏上,“十年前,吴启明的商船沉没后,张老板销毁了所有证据。但我爸临终前说,吴启明藏了份‘血书’,在……”
他的话被茶馆的门铃声打断。
陈默顶着一头乱发冲进来,手里举着部老式按键手机:“邱莹莹!我在旧仓库黑到个加密邮箱,发件人是‘吴启明’!”
(二)旧仓库的密信
旧仓库的霉味比雨天还重。
陈默蹲在服务器前,手指在键盘上翻飞,额角的汗滴砸在键盘上:“这邮箱用了二十年的RSA加密,我用0day漏洞破了三次,终于……”他突然抬头,“邱莹莹,你看这个附件。”
屏幕上弹出个文档,标题是《致阿莹:当你看到这封信时》。
邱莹莹的手指发抖。这是吴启明的字迹,和她在老宅找到的日记本上的字,一模一样。
“阿莹:
当你读到这封信,我大概己经不在了。
十年前,我以为把商船的秘密藏在星纹瓷里,就能保护所有人。但我错了——真正的秘密,不在瓷里,在人心里。
张宏年的贪念,周九的贪婪,还有我自己的懦弱……这些才是最锋利的刀。
阿越(张越)是个好孩子。他七岁那年,我见过他。他蹲在我家院门口,用树枝在地上画糖画,说要给生病的妈妈治咳嗽。我给了他半块桂花糕,他却不肯要,说‘叔叔赚钱不容易’。
后来他爸爸入狱,他被亲戚接走。我找了他三年,首到去年冬天,才在泉州的糖画摊找到他。他那时候正被几个混混欺负,我冲过去护着他,肋骨断了三根。
他问我:‘叔叔,你是谁?’
我说:‘我是你糖画的客人。’
其实我想告诉他,我是那个欠他半块桂花糕的人。
阿莹,你总说我藏在暗语里的秘密是宝藏。但真正的宝藏,是你。你从小到大追着问题跑的模样,像极了当年的我。
记住,有些真相,或许永远不必揭开。但有些遗憾,一定要亲手弥补。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莹光推理社
吴启明
2015年9月15日”
仓库里安静得能听见心跳。
邱莹莹抬头,看见张越的眼泪砸在键盘上,晕开一串水痕。他颤抖着摸向屏幕上的字迹:“他说……他找了我三年……”
陈默拍了拍他的肩:“节哀。不过还有个发现——这封信的发送时间是2015年9月16日,也就是吴启明‘失踪’的前一天。”
林浩推了推眼镜:“吴启明的死亡记录是2015年9月17日,溺水。但海边的渔民说,那天根本没下雨,海面平静得像镜子。”
周明远合上笔记本:“他在等什么。等阿越长大,等真相被揭开,等……”
“等我把茶盏送回蟳埔村。”张越突然站起来,“阿旺伯说过,星纹瓷要‘归位’。吴启明把这盏茶盏藏在老宅的暗格里,是想让我把它送回窑里,完成周九的忏悔。”
(三)蟳埔村的月圆夜
蟳埔村的月圆夜,和十年前一样静谧。
邱莹莹跟着张越来到村东头的老窑。阿旺伯坐在窑口,手里捏着个陶胚,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阿旺伯,茶盏送回来了。”张越把茶盏递过去。
阿旺伯接过茶盏,指尖轻轻抚过缺口:“当年周九走的时候,把这个盏塞给我,说‘等阿越回来,替我还给吴老板’。”他从怀里掏出个红布包,“这是周九的绝笔,我替他收了十年。”
红布包里是张泛黄的纸,字迹歪歪扭扭,是用左手写的:“阿越,爷爷对不起你。当年我被张宏年威胁,帮他运‘货’,可那些‘货’不是瓷器,是……”
“是人。”张越的声音发抖,“和我爸一起被抓的,还有十七个工人。张宏年把他们关在囚船里,运到公海……”
阿旺伯点头:“周九后来反悔了,想放了他们,却被张宏年发现。吴启明为了救周九,答应和张宏年合作,把剩下的‘货’运走。可他没想到,张宏年要赶尽杀绝……”
“所以吴启明把我送走,是为了保护我。”张越的眼泪滴在纸上,“他假装和我断了联系,其实是怕张宏年对我下毒手。”
邱莹莹想起吴启明日记里的最后一页:“阿越,原谅我。有些路,我必须一个人走。”
“现在,我可以替他走完剩下的路。”张越转身看向大海的方向,“陈默说,警方己经打捞了第七艘囚船的残骸,找到了十七具骸骨。他们的家属……”
“我会替他们作证。”周明远走过来,“我己经联系了法律援助中心,张宏年的案子会重新审理。”
苏晚蹲在窑口,捡起块陶片:“阿旺伯,这窑还能烧吗?”
阿旺伯笑了:“能。我老了,但阿越还年轻。等这些骸骨回家那天,我要烧一窑星纹瓷,把他们的名字刻在上面。”
月光下,张越举起茶盏,对着天空轻声说:“吴叔,周叔,十七位叔叔,你们的真相,我替你们看见了。”
(西)余生的第一缕光
三个月后,明德学院的推理社活动室。
邱莹莹坐在桌前,整理着新的案件档案。窗台上摆着个新烧的星纹瓷盏,釉色清亮,缺口处用金漆描了道莲花——是阿旺伯寄来的,说是“给阿莹的见面礼”。
“学姐!”苏晚推门进来,手里举着张报纸,“你看!张宏年的案子二审宣判了,数罪并罚,无期徒刑!”
邱莹莹接过报纸,头版标题是《十年沉冤终得雪:市舶司走私案主犯张宏年被判无期》。报道里提到,十七名受害者家属接受了赔偿,并赠送了“正义迟来,真相不灭”的锦旗。
“张叔呢?”林浩从笔记本后探出头。
“他去了泉州。”邱莹莹笑了笑,“阿旺伯说要收他做徒弟,教他烧星纹瓷。”
陈默敲了敲键盘:“还有个消息——匿名邮箱又发来邮件了,发件人还是‘吴启明’。”
众人凑过去,邮件内容是张照片:蟳埔村的老窑前,张越蹲在阿旺伯身边,两人手里各捧着个星纹瓷盏,对着镜头微笑。照片背面写着:“阿莹,有些光,会穿过黑暗,照亮余生。”
邱莹莹望着窗外的梧桐树,阳光透过叶缝洒在她的笔记本上。她翻开新的一页,写下:“莹光推理社 第五期招新启事:寻找愿意相信光的人。”
窗外的风掀起纸页,露出背面夹着的半张老照片——是十年前的蟳埔村,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蹲在糖画摊前,举着块星纹糖画,身后站着穿藏青毛衣的男人,手里捏着半块茶盏。
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小字:“阿莹,等你长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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