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韩痞帅比往常早了半个时辰出门。解试的日子日渐临近,他想趁着县学开门前,在附近的柳树下先温一遍昨日李学官讲的策论要点。刚走到柳树下,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蹲在石阶上,借着晨光翻看一卷泛黄的《左传》,手边放着一个布包,布包里露出半块粗糙的麦饼——正是周文博。
“周兄,这么早?”韩痞帅走上前,笑着打招呼。
周文博抬起头,看到是他,眼中立刻露出笑意,连忙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韩兄也早!我想着早上脑子清醒,便来这儿多记几页书。”他指了指身边的石阶,“韩兄不嫌弃的话,坐这儿一起看吧?”
韩痞帅欣然坐下,从布包里取出李学官借给他的《策论范文》,刚翻开一页,就注意到周文博的《左传》封皮己经磨损严重,书页边缘还有不少用毛笔标注的小字,字迹工整秀丽,显然是反复研读的痕迹。“周兄这书看得很细啊。”
周文博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这书是我父亲留下的,有些地方晦涩难懂,只能慢慢标注琢磨。不像韩兄有李学官借的新书,内容也更贴合解试。”他说这话时,语气里没有丝毫嫉妒,只有对知识的渴望。
韩痞帅心中一动,将《策论范文》往他那边推了推:“周兄若是不介意,我们可以一起看。这书中的策论多涉民生,我正想找个人一起讨论,周兄对经义的理解扎实,想必能给我不少启发。”
周文博眼中闪过惊喜,却又有些犹豫:“这……这是李学官特意借给韩兄的,我岂能僭越?”
“书籍本就是用来传播知识的,何谈僭越?”韩痞帅笑着翻开一页,“你看这篇《论农桑之重》,作者提出‘轻徭薄赋,劝农兴桑’,但未提及如何落实。周兄生长在乡村,想必知道农户真正的难处,我们可以一起想想,若写策论,该如何补充这部分内容?”
周文博见他真心分享,不再推辞,凑过来看向书页。提到乡村农事,他的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韩兄说得对!农户不仅怕赋税重,更怕官吏盘剥和水利失修。去年江宁旱灾,我家乡的水渠年久失修,根本引不来水,就算朝廷免了赋税,地里还是颗粒无收。若写策论,当建议朝廷派专员督查水利,严惩盘剥官吏,这样‘劝农兴桑’才算落到实处。”
这番话句句切中要害,韩痞帅不禁点头:“周兄说得极是!我之前只从书本上知道‘农桑重要’,却不知具体难处,有了周兄这番话,策论才能写得更实在,更有说服力。”
两人越聊越投机,从策论谈到经义,从民生谈到吏治,不知不觉间,县学的大门己经打开。学子们陆续走来,看到韩痞帅和周文博凑在一起看书,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也有人露出不屑——在他们看来,两个寒门学子凑在一起,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张生和刘生走过来时,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嘲讽道:“哟,这不是我们的‘民生大儒’吗?怎么,又在跟你的穷酸朋友研究怎么‘劝农兴桑’呢?别到时候策论写得再好,连考场都进不去,白费力气!”
周文博的脸色瞬间涨红,握紧了拳头,想要反驳,却被韩痞帅轻轻按住肩膀。韩痞帅抬眼看向张生,语气平静却带着力量:“张兄若是有时间在这里嘲讽他人,不如多花点心思研读经义。解试考的是真才实学,不是家世背景,就算进了考场,若腹中空空,也只能交白卷。”
张生被噎得说不出话,狠狠瞪了他们一眼,甩着折扇走了。刘生跟在后面,临走前还不忘啐了一口:“穷酸就是穷酸,再怎么装,也成不了气候!”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周文博的拳头依旧紧握着,声音带着几分委屈:“韩兄,我们……我们真的能通过解试吗?他们说的没错,我们没有家世背景,就算考得好,也未必能被考官看中……”
韩痞帅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坚定:“周兄,我们不能因为别人的嘲讽就放弃。读书不是为了迎合考官,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为了能给百姓做些实事。就算没有家世背景,只要我们有真才实学,总有一天能被认可。而且,我们还有彼此——以后我们一起学习,互相督促,有难题一起解决,就算再难,也能撑过去。”
周文博看着韩痞帅坚定的眼神,心中的委屈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流。他从小到大,因为家境贫寒,在县学里总是被人轻视,从未有人愿意跟他一起学习,更别说分享珍贵的书籍。韩痞帅的出现,就像一道光,照亮了他原本压抑的备考之路。
“韩兄说得对!”周文博重重点头,眼中重新燃起斗志,“我们一起努力,就算再难,也要拼一把!”
那天之后,韩痞帅和周文博成了县学里形影不离的伙伴。每天清晨,他们都会在柳树下一起温书;课间休息时,他们会找个僻静的角落讨论经义或策论;傍晚离开县学后,他们还会顺路一起走一段,分享当天的学习心得。
周文博虽然家境贫寒,却有着扎实的经义基础和丰富的乡村生活经验。他能准确背诵《论语》《孟子》中的章节,还能结合乡村见闻,给韩痞帅讲许多书本上没有的民生细节——比如农户如何应对病虫害,如何储存粮食,如何与官吏打交道。这些细节,让韩痞帅的策论写得越来越贴近现实,越来越有血有肉。
而韩痞帅则有着超越时代的视野和思维。他会给周文博讲“民本思想”的深层含义,不是简单的“体恤百姓”,而是要建立一套保障百姓权益的制度;他还会教周文博用更清晰的逻辑结构写策论,先提出问题,再分析原因,最后给出具体可行的建议,而不是像其他学子那样,只会堆砌辞藻。
有一次,周文博在写《论吏治之弊》时,卡在了“如何严惩贪官”的部分,不知道该提出怎样的具体措施。韩痞帅便跟他一起分析:“贪官之所以敢贪,一是因为监督不力,二是因为惩罚太轻。我们可以建议朝廷设立‘御史巡按’,定期巡查地方,同时加重贪腐的惩罚,不仅要抄没家产,还要株连子孙,让贪官不敢贪。”
周文博听后,茅塞顿开:“韩兄这个想法好!之前我只想到要‘严惩’,却没想到要‘监督’和‘株连’,这样一来,措施就具体多了!”他按照这个思路修改策论,写完后拿给李学官看,李学官连连称赞,说他的策论“有新意,有实策,远超同辈学子”。
除了学业上的互助,两人还会在生活上互相扶持。韩痞帅抄书挣的钱比周文博多,偶尔会多买一个肉包子,偷偷塞给周文博;而周文博知道韩痞帅晚上看书费眼睛,会特意从家里带些松脂,帮他点亮油灯。
有一回,韩痞帅因为熬夜抄书,第二天早上发起了低烧,脸色苍白。周文博看到后,二话不说,扶着他到柳树下休息,还从布包里取出自己仅有的半块麦饼,递给韩痞帅:“韩兄,你先吃点东西垫垫,我去给你打碗热水。”
韩痞帅看着那半块黑乎乎的麦饼,上面还有不少麸皮,知道这是周文博一天的口粮,连忙推辞:“周兄,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你都发烧了,怎么能不吃饭?”周文博硬把麦饼塞到他手里,“我年轻,扛得住饿,你快吃,吃完我带你去附近的药铺抓药——我认识药铺的老掌柜,他会给我们便宜点。”
韩痞帅拿着那半块麦饼,心里暖暖的。穿越到大唐这么久,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纯粹的友情,没有功利,没有算计,只有真心实意的关心和帮助。他咬了一口麦饼,虽然粗糙,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要香甜。
那天下午,周文博陪着韩痞帅去药铺抓药,还帮他煎好药,看着他喝下去。晚上,周文博又特意绕路到韩痞帅家,给了他一本自己手抄的《伤寒论》,叮嘱他:“韩兄,这上面有治感冒发烧的方子,你以后要是再不舒服,可以照着方子抓药,比去药铺便宜多了。”
韩痞帅接过那本手抄本,书页上的字迹工整清秀,每一个方子下面都有详细的注解,显然是周文博花了不少心思抄录的。他紧紧握着手抄本,眼眶有些发热:“周兄,谢谢你……”
“我们是朋友,谢什么?”周文博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好休息,明天别去县学了,我帮你把李学官讲的内容记下来,回头给你看。”
看着周文博离去的背影,韩痞帅心中百感交集。他原本以为,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时代,自己只能孤军奋战,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周文博这样的良友。有这样的朋友相伴,就算备考之路再艰难,就算未来再不确定,他也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和信心。
几天后,韩痞帅的病好了,他特意买了两斤猪肉,让小昭做了肉夹馍,带到县学给周文博。当周文博咬着香喷喷的肉夹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时,韩痞帅笑着说:“周兄,等我们将来都通过了解试,一起去长安参加省试,到时候我请你吃长安最有名的胡饼!”
周文博用力点头,嘴里塞满了肉夹馍,含糊不清地说:“好!我们一定能去长安!一定能!”
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洒在两个年轻学子的身上,温暖而明亮。他们的身影依偎在一起,在县学的庭院里,构成了一幅最动人的画面——那是寒门学子相互扶持、共同追梦的身影,也是友情最纯粹、最美好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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