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码头的晨雾还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就己弥漫开鱼腥味、粮食味与汗水混合的复杂气息。商船在岸边排开,搬运工们赤着臂膀,喊着号子将货箱扛上码头,扁担压得咯吱作响;货商们则围着账本,手指在算盘上飞快拨动,清脆的“噼啪”声此起彼伏——这是江宁最热闹的地方,也是最容易滋生纠纷的地方。
韩痞帅提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着给周文博带的两本手抄策论,正准备往县学方向走。周文博昨日提过,他对《论漕运之利》这篇策论颇有疑惑,韩痞帅便特意从书铺借了手抄本,想一早带给好友。刚走到码头中段,就听见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夹杂着器物碰撞的脆响,引得不少人围过去看热闹。
“姓王的!你别想赖账!我们漕帮给你运了三船货,按之前说好的,每担运费五十文,损耗超三成再扣钱,现在你倒好,只肯给一半,当我们是好欺负的?”
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双手叉腰,嗓门像洪钟一样,震得人耳朵发疼。他穿着短打,腰间系着一条黑色腰带,上面绣着一个“雷”字,脸上一道刀疤从额头延伸到下颌,眼神凶狠,一看就不好惹。他身后站着几个同样精壮的汉子,手里握着短棍,虎视眈眈地盯着对面的人。
被称作“王掌柜”的货商是个微胖的中年人,穿着绸缎长衫,此刻却满脸焦急,手里紧紧攥着一本皱巴巴的账本,声音带着几分底气不足:“雷头领,不是我要赖账!你看这账本,第一船粮食说是两百担,可实际过秤只有一百八十担,损耗都快两成了;第二船丝绸,说好是三百件,结果少了二十件,这损耗都超了!还有第三船瓷器,碎了足足五十件,这钱怎么能按原价算?”
“你胡说!”雷虎上前一步,一把夺过账本,粗暴地翻了几页,“粮食在船上会受潮减重,这是常事,哪能算损耗?丝绸少了二十件,指不定是你自己人私藏了,赖到我们头上?瓷器易碎,碎个十件八件很正常,五十件?你怕不是把碎渣都算上了!”
两人各执一词,吵得面红耳赤。王掌柜急得满头大汗,拿着算盘噼里啪啦地算,却越算越乱,嘴里念叨着:“不对……明明是这么算的……怎么又不对了……”雷虎看着他慌乱的样子,更是不耐烦,挥了挥手:“别跟他废话!要么按原价给钱,要么我们就把你剩下的货扣了,什么时候给钱,什么时候拿货!”
“你敢!”王掌柜急得跳脚,“我这货是要运去苏州卖的,耽误了时辰,损失比运费还多!你们这是强盗行径!”
“强盗?”雷虎冷笑一声,撸起袖子就要上前,“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们漕帮是不是强盗!”
周围的人纷纷后退,有人小声议论:“这王掌柜也是,跟漕帮打交道还敢算这么细,漕帮的人可不好惹啊。”也有人说:“不过雷虎说的也不全对,损耗哪能不算?王掌柜这账确实难算,又没个懂行的人帮忙。”
韩痞帅站在人群外,皱着眉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刚才隐约听到了双方的争执,大致摸清了情况:漕帮给王掌柜运了三船货,分别是粮食、丝绸和瓷器,运费按不同标准计算,却因损耗和数量争议吵了起来。王掌柜显然不擅长算账,越算越乱,雷虎又蛮横不讲理,眼看就要动手。
“住手!”
就在雷虎的拳头快要落到王掌柜身上时,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粗布儒衫的年轻书生从人群中走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布包,正是韩痞帅。
雷虎愣了一下,随即怒视着他:“哪里来的黄口小儿,也敢管老子的事?滚远点,不然连你一起打!”
王掌柜也愣了,看着韩痞帅年轻的面孔,疑惑地问:“这位公子,你……你认识我?”
韩痞帅摇了摇头,走到两人中间,目光平静地看着雷虎:“雷头领,凡事讲道理,动手解决不了问题。王掌柜只是想算清账目,并非有意赖账,不如我来帮你们算算,若是王掌柜故意赖账,再动手不迟;若是账目确实有争议,咱们再商量解决办法,如何?”
雷虎上下打量着韩痞帅,见他虽然穿着普通,但眼神沉稳,不像是随口吹牛的人,又看了看周围人好奇的目光,冷哼一声:“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算!若是算不清楚,或者偏袒这姓王的,可别怪我不客气!”
王掌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把账本和算盘递过去:“公子,麻烦你了!这是三船货的数量和运费标准,你帮我算算,到底该给多少运费!”
韩痞帅接过账本,翻开仔细看了起来。账本上的字迹潦草,记录得有些混乱:
- 第一船:粮食,约定200担,每担运费50文,损耗超3成扣50%运费,实际过秤180担;
- 第二船:丝绸,约定300件,每件运费80文,损耗超5%扣30%运费,实际交付280件;
- 第三船:瓷器,约定200件,每件运费100文,损耗超10%扣40%运费,实际完好150件。
他放下账本,对王掌柜和雷虎说:“咱们一步一步算,先算每船的合理运费,再扣掉应扣的损耗费用,最后加起来就是总运费。两位都听着,有异议随时提。”
两人都点了点头,周围的人也安静下来,竖着耳朵听他计算。
韩痞帅拿起算盘,手指在算珠上拨动,声音清脆:“首先算第一船粮食。约定200担,实际180担,损耗是(200-180)÷200=10%,也就是一成,没有超过约定的3成,所以不扣运费。运费就是180担×50文/担=9000文。”
雷虎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粮食受潮减重是常事,哪能算损耗?”
王掌柜也没异议:“这步算得对,损耗确实没超三成。”
韩痞帅继续说道:“第二船丝绸。约定300件,实际280件,损耗是(300-280)÷300≈6.67%,超过了约定的5%,需要扣30%运费。首先算基础运费:280件×80文/件=22400文。扣掉30%,就是22400文×(1-30%)=22400文×0.7=15680文。”
雷虎皱了皱眉:“损耗才6.67%,就要扣30%运费?是不是太多了?”
王掌柜连忙说:“之前说好的,超5%就扣30%,这是写在契约里的!”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契约,递给雷虎。
雷虎看了一眼契约,上面确实写着“丝绸损耗超5%,扣运费30%”,只好哼了一声:“算你狠,这步也对。”
韩痞帅继续算第三船瓷器:“第三船瓷器,约定200件,实际完好150件,损耗是(200-150)÷200=25%,超过了约定的10%,需要扣40%运费。基础运费是150件×100文/件=15000文。扣掉40%,就是15000文×(1-40%)=15000文×0.6=9000文。”
这次雷虎没有反驳,瓷器易碎,25%的损耗确实不少,扣40%运费也算合理。
韩痞帅把算盘放下,对两人说:“三船货的运费加起来,9000文+15680文+9000文=33680文,也就是三两三钱六分八厘银子。王掌柜,你之前只肯给一半,也就是16840文,确实少了;雷头领,你要按原价算,三船货原价运费是200×50+300×80+200×100=10000+24000+20000=54000文,也不对,得按实际数量和损耗算。所以,总运费应该是33680文,也就是三两三钱六分八厘银子,两位觉得如何?”
王掌柜听完,松了一口气,连忙说:“对!就是这个数!我之前算错了,把损耗扣多了,所以才只肯给一半,现在算清楚了,我愿意按33680文付款!”
雷虎也没话说,韩痞帅算得条理清晰,每一步都有依据,既没偏袒王掌柜,也没让漕帮吃亏,他拍了拍韩痞帅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不少:“没想到你这书生还真会算账!行,就按这个数算!姓王的,赶紧给钱,别耽误我们干活!”
王掌柜连忙从怀里掏出银子,数了三两银子,又拿出三百六十八文铜钱,递给雷虎:“雷头领,你点点,三两银子加三百六十八文铜钱,正好是33680文。”
雷虎接过银子和铜钱,掂了掂,对身后的汉子说:“收起来!咱们走!”他又看向韩痞帅,抱了抱拳:“多谢公子解围,敢问公子高姓大名?日后若是有需要漕帮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韩痞帅笑了笑:“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我叫韩痞帅,只是县学的一个普通学子,不用客气。”
“韩痞帅……”雷虎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记在心里,然后带着手下转身离开。
周围的人纷纷围上来,对韩痞帅赞不绝口:“韩公子真是厉害,这么复杂的账一下子就算清了!”“没想到县学还有这么厉害的学子,不仅懂经义,还会算账!”
王掌柜更是感激涕零,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韩痞帅:“韩公子,多谢你帮我解围,这五十两银子你拿着,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韩痞帅连忙推辞:“王掌柜,举手之劳,我不能收你的银子。你赶紧处理货物吧,别耽误了时辰。”
王掌柜见他执意不收,只好收回银子,又向他作了个揖:“韩公子真是君子!日后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到城西的‘王记货栈’找我!”
韩痞帅点了点头,提着布包,挤出人群,继续往县学方向走。阳光己经驱散了晨雾,洒在码头上,温暖而明亮。他摸了摸怀里的手抄策论,心里想着:不过是用现代数学算了个账,没想到还帮了别人,看来这现代知识,在大唐也能派上用场。
他没注意到,不远处的一艘商船甲板上,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正看着他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笑容。男子身边的小厮低声问:“帮主,这个韩痞帅,要不要留意一下?”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目光深邃:“一个寒门学子,却有如此清晰的头脑和算学功底,不简单。留意着点,说不定日后能用得上。”
小厮应了一声,退到一旁。中年男子继续看着韩痞帅远去的背影,手指轻轻敲击着栏杆,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韩痞帅此刻还不知道,自己这一次偶然的出手,不仅解决了一场纠纷,还引起了漕帮高层的注意,为日后的一场危机埋下了转机的伏笔。他只是加快了脚步,想着早点把手抄策论交给周文博,一起讨论策论中的疑惑,为即将到来的解试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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