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二十三年八月十七，晨光透过县衙政务房的纸窗，在案上的卷宗堆里投下细碎的光斑。韩痞帅刚跨进门，就见周县令正和刘师爷、两位乡绅围坐议事，案上摊着他中秋夜提的三条建议草稿，墨迹旁密密麻麻批注着小字。
“韩公子来了，快坐。”周县令抬眼看见他，立刻招手，语气比往日更显热络，“这两天我和刘师爷、李乡绅、张乡绅琢磨你的建议，有几处细节想再和你商议。”
韩痞帅躬身坐下，目光扫过草稿上的批注，“清丈田亩”旁写着“需防胥吏作弊”，“以工代赈”后注着“粮食来源待议”，“河运贸易”下画着问号，标注“码头管理如何规范”——显然，这些建议己被认真研究过。
没等韩痞帅开口，张乡绅先皱着眉开口：“韩公子，你提的清丈田亩，老夫倒觉得不妥。江宁各村田亩错综复杂，有些地界还是祖辈传下来的，哪能说清就清？万一闹得百姓不满，反而生乱。”
他这话看似担忧民生，实则是怕清丈到自己名下的隐田——韩痞帅早从周文博口中得知，张乡绅在城西有近百亩匿田，常年偷税漏税。李乡绅也跟着点头：“张乡绅说得对，清丈之事太过繁琐，怕是劳民伤财。”
刘师爷放下笔，看向韩痞帅：“公子之前说让百姓代表参与监督，可百姓大多不识字，如何监督？胥吏若想做手脚，他们也未必看得出来。”
这三个问题，恰好戳中了建议落地的关键。韩痞帅早己想好对策，他拿起笔，在草稿上圈出“清丈田亩”西字，缓缓道：“清丈不必全江宁同时推进，可先选两个自愿的村子试点——比如城东的李家村、城西的王家村，这两个村子去年遭了水患，田地界限本就乱了，百姓反而盼着清丈。”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百姓监督，可让各村选里正、族长牵头，再找两个识字的秀才协助记录，每清完一块地，就把田主姓名、亩数写在木牌上，插在田埂上，让全村人都能看见——胥吏想作弊，也得顾及百姓的眼睛。”
这话一出，张乡绅的脸色微微一僵——他的匿田多在城郊，不在试点村，暂时不用慌，可韩痞帅这办法堵死了作弊的漏洞，将来推广到全城，他的隐田迟早藏不住。李乡绅却眼前一亮：“这法子好！让百姓自己盯着，比县衙派官去查靠谱多了！”
周县令点头，又指向“以工代赈”的批注：“你说让受灾百姓修堤坝，可县衙的储备粮只够赈灾用，哪有多余的粮食发工钱？总不能让百姓白干活。”
“粮食来源有两处。”韩痞帅立刻接话，“一是向富户借粮，承诺来年秋收后，用新粮还，还可减免他们今年十分之一的杂役；二是把堤坝分段承包，百姓修完一段，验收合格再发粮，避免有人偷懒耍滑——这样既解决了粮食问题，又能保证堤坝质量。”
刘师爷算了算，忍不住赞叹：“向富户借粮还能减免杂役，富户肯定愿意；分段发粮也能防偷懒，这法子周全！”
最后轮到“河运贸易”，周县令指着“码头管理”的问号：“秦淮河的码头常年被脚夫头把持，商人卸货要交‘管理费’，脚夫拿的工钱却少得可怜——你想规范码头，怕是会得罪那些脚夫头。”
韩痞帅早有准备，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画着码头的简易分布图：“学生打听了，码头的脚夫头共有三个，各管一块区域，互不干涉。可让县衙设‘码头巡检’，专门管理收费和工钱——规定商人卸货只交五分银子的管理费，其中三分给脚夫，两分归县衙；脚夫按卸货量算工钱，多劳多得，由巡检监督发放。”
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脚夫头，可让他们当巡检的副手，协助管理，还能给他们每月二钱银子的俸禄——他们原本靠抽成赚钱，现在有了固定俸禄，又不用担风险，反而愿意配合县衙。”
这招“招安”比强硬打压高明得多，周县令拍案叫好：“好！既规范了码头，又不得罪脚夫头，还能给县衙多赚点银子——韩公子，你这脑子，真是天生管经济的料！”
刘师爷也忍不住道：“这些建议看似简单，却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既顾着百姓，又想着县衙，还不得罪乡绅、脚夫头，换成老夫，未必能想得这么周全。”
张乡绅见韩痞帅把问题都解决了，也只能讪讪地说：“公子考虑得周到，是老夫多虑了。”
周县令看着韩痞帅，眼神里满是欣赏，他从案上拿起一方旧砚台，递给韩痞帅：“这方砚台是我年轻时用的，虽不是什么珍品，却也跟着我处理了不少政务——你既然帮县衙出了这么多好主意，就拿着它，往后常来县衙帮忙整理政务，也算半个县衙的人了。”
这方砚台虽旧，却是周县令的心意，更是对他能力的认可。韩痞帅双手接过，砚台入手微沉，带着淡淡的墨香：“多谢大人厚爱，学生定当尽力。”
周县令又道：“试点村的清丈后天就开始，你也跟着去，帮刘师爷记录；码头的巡检也快选好了，你也帮着拟个章程——往后江宁的民生经济，少不了要你多费心。”
这话相当于把韩痞帅推到了“政务助手”的位置，虽无官职，却能参与实际事务。刘师爷和李乡绅看向韩痞帅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敬畏——这个寒门子弟，凭着过人的经济之才，竟真的得到了县令的重用。
离开县衙时，阳光正好，秦淮河的水面泛着金光。韩痞帅握着手里的旧砚台，心里清楚——这不仅是一方砚台，更是周县令对他的信任，是他在江宁政务场上“初现峥嵘”的开始。
刚走到巷口，就见小昭提着食盒等在那里，见了他手里的砚台，连忙问：“少爷，这是……”
韩痞帅笑着把砚台递给她：“是周大人送的，往后我要常去县衙帮忙整理政务了。”
小昭眼睛一亮，连忙接过砚台，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太好了！少爷的才学总算被大人看重了！”
韩痞帅看着她欢喜的样子，心里暖暖的——他在这个时代的努力，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身边这个一首陪着他的人。
而此刻的县衙后堂，王县丞正从窗户里看着韩痞帅和小昭的背影，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身边的师爷低声道：“大人，韩痞帅现在越来越得周大人信任，再这么下去，怕是会碍着咱们的事。”
王县丞冷哼一声，攥紧了手里的折扇：“一个寒门子弟罢了，就算得了赏识，又能翻出什么浪？咱们走着瞧。”
阳光虽暖，却照不透官场的暗流。韩痞帅知道，得到周县令的赏识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更多的挑战在等着他——尤其是来自王县丞等人的敌意，迟早会爆发。
但他并不害怕，握着手里的旧砚台，感受着砚台的温度，他的眼神愈发坚定——只要他凭着真才实学，为江宁百姓做事，就不怕那些明枪暗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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