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二十三年八月十九，午后的阳光透过县衙后衙的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阴影。王县丞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捏着的紫砂茶杯被他攥得指节发白，杯中的茶水晃出一圈圈涟漪，却迟迟没喝一口——桌案上摊着的，正是周县令刚批复的《清丈田亩试点章程》，落款处除了周县令的印鉴，还多了个小小的“韩”字，那是韩痞帅参与修订时落下的标记。
“砰！”茶杯重重砸在桌案上，滚烫的茶水溅出，打湿了章程的边角。王县丞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一个寒门小子，不过是会说几句空话，竟也配在县衙的章程上留名？周大人真是老糊涂了！”
站在一旁的李师爷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擦着桌案上的茶水，嘴里不忘煽风点火：“大人说得是。这韩痞帅不过是个没功名的白丁，凭什么参与政务？还不是仗着会哄周大人开心？您看他提的那些建议，清丈田亩要百姓监督，码头要设巡检，看似冠冕堂皇，实则是断了咱们的财路啊！”
这话正好戳中了王县丞的痛处。他原本盘算着，借着清丈田亩的机会，让胥吏多报些田亩数，从中克扣些赋税；码头的“管理费”更是他每年的进项大头，被脚夫头抽成后，还要分他三成——韩痞帅的建议一落地，这两条财路算是彻底断了。
“哼，我早看这小子不顺眼！”王县丞咬牙，手指划过章程上的“韩”字，像是要把它抠下来，“中秋寿宴上，他当众顶撞张乡绅，不给我面子；如今又蹬鼻子上脸，敢插手县衙的事——真当江宁是他能撒野的地方？”
李师爷凑近，压低声音道：“大人，依小的看，这韩痞帅年轻气盛，不懂官场规矩，咱们有的是办法治他。比如清丈田亩的试点，您不是让您的侄子王三去当胥吏了吗？到时候让他故意把田亩数算错，再散播些谣言，说韩痞帅收了百姓的好处，故意偏袒，让百姓闹起来，周大人自然会对他失望。”
王县丞眼睛一亮，这主意正合他意。王三是他的亲侄子，平日里在乡里横行霸道，让他去给韩痞帅下绊子，再合适不过。他又想起码头的事，眉头又皱了起来：“还有码头的巡检，周大人竟听了韩痞帅的话，要招安那三个脚夫头，还要让他们当副手——这不是断了咱们的活路吗？”
“大人别急。”李师爷笑得阴恻恻的，“那三个脚夫头本就不是省油的灯，表面上答应招安，心里肯定不服。您私下里给他们送些银子，再透个话，说韩痞帅要断他们的抽成，让他们找机会闹一闹，最好能把韩痞帅打伤——到时候县衙追查下来，顶多是脚夫头闹事，跟您没关系，还能让韩痞帅吃个大亏，再也不敢多管闲事。”
这招借刀杀人够狠，王县丞听得连连点头，脸色终于缓和了些。他端起重新倒满的茶杯，抿了一口，冷笑道：“好！就按你说的办。我倒要看看，这韩痞帅没了周大人的庇护，还能蹦跶几天！”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是衙役来报：“大人，张乡绅来了，说有要事跟您商议。”
王县丞眼睛一眯，张乡绅这时候来，准是为了清丈田亩的事。他连忙道：“快请进来！”
张乡绅一进门，就满脸焦急地拱手：“王大人，您可得救救我啊！那韩痞帅要清丈田亩，还要百姓监督，我那城西的百亩隐田，要是被查出来，可就全完了！”
王县丞早就知道张乡绅的底细，他拍了拍张乡绅的肩膀，安抚道：“张兄别急，我早就有安排了。我己经让我的侄子去当胥吏，到时候会故意把你的田亩数瞒下来；再说，那韩痞帅年轻识浅，未必能查得出来——就算查出来，我也有办法让他查不下去。”
张乡绅这才松了口气，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塞到王县丞手里：“多谢王大人！这点小意思，还请大人笑纳。要是能把韩痞帅这小子赶出江宁，我再给大人备一份厚礼！”
王县丞掂量着钱袋，嘴角勾起一抹贪婪的笑：“张兄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不过，你也得配合我——到时候百姓要是闹起来，你得多煽动些人，就说韩痞帅是为了讨好周大人，故意折腾百姓，让周大人知道，这小子就是个祸根！”
张乡绅连忙答应：“没问题！我这就去安排，保证让韩痞帅身败名裂！”
两人又密谋了一阵，张乡绅才心满意足地离开。看着张乡绅的背影，王县丞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眼神里满是阴狠：“韩痞帅，你坏我好事，断我财路，这江宁的水，可不是你能蹚的！等着吧，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官场险恶！”
李师爷站在一旁，谄媚地笑道：“大人英明。那韩痞帅不过是个初生牛犊，哪是大人的对手？用不了多久，他就得灰溜溜地离开江宁，再也不敢回来。”
王县丞冷笑一声，目光投向窗外。县衙前的广场上，韩痞帅正和刘师爷一起，给即将参与清丈的胥吏们讲解章程，阳光洒在他身上，显得格外耀眼。王县丞的眼神愈发冰冷——他绝不允许，一个寒门小子，抢走本该属于他的风头，更不允许他断了自己的财路。这场较量，他必须赢。
而此刻的韩痞帅，还不知道自己己经成了王县丞的眼中钉、肉中刺。他正认真地给胥吏们讲解如何准确测量田亩，如何记录数据，如何应对百姓的疑问，丝毫没察觉到，一场针对他的阴谋，己经在暗中悄然酝酿。
夕阳西下，余晖将县衙的影子拉得很长。韩痞帅收拾好章程，准备回家，却见刘师爷快步走来，神色有些凝重：“韩公子，你最近行事要多留意些。王县丞那边，好像对你有些不满，你凡事小心为上。”
韩痞帅心中一动，他早就知道王县丞不是善茬，却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快就盯上自己。他拱手道：“多谢刘师爷提醒，学生会注意的。”
刘师爷叹了口气：“王大人在江宁经营多年，根基深厚，你初来乍到，还是尽量别跟他起冲突。清丈田亩的事，能低调就低调，别太出风头。”
韩痞帅点点头，心里却清楚，有些事，不是想躲就能躲的。他提的建议断了王县丞的财路，两人早己经站在了对立面，这场冲突，迟早会来。
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的余晖渐渐消散，夜色开始笼罩江宁城。韩痞帅看着街边亮起的灯笼，心里明白，他在江宁的日子，恐怕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平静了。王县丞的嫉妒和算计，就像一张无形的网，正慢慢向他收紧。但他并不害怕——他既然敢提那些建议，就有应对风险的准备。只是他没想到，这场针对他的阴谋，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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