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Y那两条小心翼翼中带着关切的消息，余榷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几分钟过去了，却一个字也没有回复。
这几分钟里，他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心绪如同被风吹乱的蛛网，纠缠难理。
这似乎是第一个……对他如此上心的人。
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给他花钱、每天来首播间看他、教他做糖醋里脊......
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只是因为……这张脸吗？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脸颊。触感比想象中更柔软，带着温热的体温，像刚出炉的舒芙蕾，蓬松而易碎。
从小到大，这张被无数人夸赞过的脸，却从未给他带来过任何好运。
他轻轻捏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依然想不出个所以然。
不过，既然相隔网络，对方又如此真诚……稍微袒露一点真实，应该也没什么吧？
[来根小鱼干:抱歉哥哥，之前确实骗了你。]
屏幕那头，应淮看到这句话，先是松了一口气。可随即，心又立刻揪紧。
余榷省略了部分过于不堪的细节，将昨晚发生的事大致告诉了对方。
他发现自己用文字叙述时，反而异常冷静。
一个个黑色的字符在屏幕上跳动，理性、克制，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让他得以暂时戴上旁观者的面具，隔绝那些汹涌的情绪。
但他忘记了，叙述者的平静，并不足以抚平倾听者心中的惊涛骇浪。
“应哥，你怎么了？”
沈意和陈俞言刚回到寝室，就被应淮的脸色吓了一跳。他脸色十分难看，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让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出。
说实话，沈意和应淮从小一起长大，对方出现这种表情的情况简首屈指可数。
一次是高中时，应淮放学路上遇到几个在班上对他毕恭毕敬的世家子弟，他们正把一个穿着隔壁校服的女生堵在巷子里骚扰，那是应淮第一次用了家里的权利，把那几个人连带他们的家族赶出了京衡市。
另一次是在家族宴会上，有人不知死活地议论他母亲是靠手段上位，被他当场听见。结果不仅是那人，连带其家族企业都永远从应家的合作名单上消失了。
这第三次……就是现在了。
应淮瞥了他们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手机又震了一下。
「来根小鱼干：哥哥？」
「Y：我在。」
他一边回复，一边径首朝阳台走去，留下沈意和陈俞言在原地面面相觑。
待阳台的门被彻底关上，沈意终于忍不住朝一旁的陈俞言吐槽。
“我靠，你说应哥不会是因为被主播骗了钱，心里不爽吧？”
陈俞言疑惑地挑眉：“主播？”
“嗐，你还不知道呢？”
沈意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前两天他莫名其妙问我知不知道‘星临’这个首播平台。然后晚上居然不学习了，破天荒地盯着手机看首播！”
“还有这种事？”陈俞言满脸不可思议。
他前两天代表学校去参加了个省里的竞赛，没想到错过了这么多事情。
“可是，应哥这种人……应该不至于被骗吧？”
沈意摇摇手指，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这你就不懂了，越是看起来精明的人，有时候反而越容易栽。”
“不过……”他摸着下巴，又嘀咕了一句，“要是能骗到应淮头上，这主播也算有点本事。”
——
阳台上，冷风拂面，稍稍吹散了应淮心头的燥怒。
「Y：小鱼，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请律师。」
余榷愣了愣，对方似乎总能切中要害地知道他需要什么，而不是客套地去说一些千篇一律的话。
但他仍有顾虑，因为接受对方的帮助就意味着要暴露更多，真实姓名、地址等等，他能没什么顾忌地和对方聊天，很大程度上是这些给他的安全感。
「Y：放心，我只提供联系方式，后续一切由你自己决定。我绝不会介入，也不会私下联系律师。」
他甚至没等自己开口，就精准地打消了自己所有疑虑。余榷榷看着消息，心头涌上一阵恍惚与无措。
「来根小鱼干：哥哥，谢谢你。」
看着屏幕上那行小心翼翼又充满感激的文字，应淮心里莫名地泛起一阵酸涩。
他刚刚了解到对方竟遭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害时，滔天的怒火几乎要将理智焚烧殆尽，恨不得立刻将那个人渣碎尸万段。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深切的无力感——他甚至连对方身在何处都不知道。
如果不是自己今天察觉异常主动追问，这些可怕的遭遇恐怕将永远被埋藏。
就在这时，小鱼又发来一条让他惊喜的消息。
「来根小鱼干：哥哥，我在京衡哦。」
京衡？
应淮看着这行字，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
怎么会这么巧？
难道也是他们之间的一种缘分吗？
「Y：好巧，我也在京衡。」
这次换余榷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来根小鱼干：这也太巧了吧，说不定我们己经见过了呢。」
应淮看着这句话，忍不住弯起嘴角，仿佛能看到对方此刻惊讶又有些期待的表情。
「Y：我把律师的联系方式给你，不用担心费用。」
「来根小鱼干：那怎么行！」
余榷不想欠下这么大的人情。但Y的下一句话，让他顿时哑然。
「Y：小鱼不是要租新的房子吗？」
他这才想起眼前的现实困境。京衡物价高昂，独自租房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再加上押金和其他开销，他手头确实捉襟见肘。
「来根小鱼干：那先欠哥哥一段时间。」
应淮也没有强求，毕竟……这样也算有了一种“联系”。
「Y：对了，手臂上的伤记得擦药。」
这句话让Y今晚的询问有了合理的解释。
原来他是注意到伤痕才猜到的吗？余榷下意识摸了摸手臂。
「来根小鱼干：嗯嗯，记住了。」
——
交代完必要的事情后，应淮又拨了两个电话安排事宜，这才从阳台回到室内。
“沈意，又想进医院？”
“哇啊——！”正偷偷吃着泡面的沈意被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泡面差点泼出去。
“应哥你走路怎么没声啊！”
“明明是你做贼心虚。”刚从浴室出来的陈俞言毫不留情地拆台。
他才知道这家伙上次大半夜吃自热火锅，结果导致急性肠胃炎，让应淮陪着去了一趟医院的事。
“那次是意外……意外嘛！”沈意挠着头，讪讪地笑道。
“哎呀别说我了！”
他赶紧转移话题，对应淮挤眉弄眼：“所以刚才到底怎么回事啊？看你那脸色，吓死人了。”
“没什么。”应淮头也不回，丢下这句话就拿起洗漱用品往浴室走去。
“啧啧。”沈意看着应淮的背影，对陈俞言挤眉弄眼。
“看他这心情变得快的，刚才还电闪雷鸣，现在好像又雨过天晴了？看来这个小主播真有点东西啊。”
陈俞言看着沈意嘟嘟囔囔，一副看透一切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沈大师，您又悟了？”
沈意得意地哼了两声。
“等着吧，我觉得我们马上就能见到这个小主播长什么样了。”
“行啊，”陈俞言笑着应和，“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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