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官府告示,轻飘飘的,此刻在林晚手中却重若千钧。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烙铁烫出来的,灼得她指尖发麻,心头发颤。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风吹过廊檐发出的呜咽声。方才还因安稳生活而洋溢着暖意的空气,瞬间被一种无形的冰冷所冻结。
“姐……这,这是什么意思?”阿明的声音干涩而颤抖,他瞪大了眼睛,脸上血色尽褪,仿佛那张纸是什么索命的檄文,“什么百味宴?什么御厨?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你的名字?”
张婶己经完全呆住了,她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是下意识地死死抓住林晚的胳膊,那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林晚的骨头捏碎。她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盛满了最原始的恐惧,那是普通百姓对“官府”和“皇权”这两个词与生俱来的畏惧。
张伯猛地从石凳上站起,几步冲过来,一把夺过林晚手中的告示。他那双识得几个大字的眼睛,逐字逐句地扫过,每看一个字,脸色就更沉一分。当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行朱砂小字上时,他粗壮的身体竟也控制不住地晃了晃。
“听风阁……听风阁!他们……他们这是要害我们啊!”张伯的声音嘶哑,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眼中布满了血丝。他猛地将那张告示揉成一团,狠狠地摔在地上,“什么推荐,这分明是把我们架在火上烤!江南大旱,那是什么地方?是瘟疫遍地、饿殍满野的人间地狱!当了御厨就要跟着去,这不是去送死吗!”
“我们不去!”张婶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尖利地哭喊起来,“我们不去!什么御厨,我们不当了!晚丫头,咱们把铺子关了,把钱都带上,连夜逃!逃得远远的,让他们再也找不到!”
“对!逃!”阿明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重重地点头,“姐,我们逃吧!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重新开始!我什么苦都能吃!”
逃?
这个字像一根针,狠狠刺进林晚混乱的思绪里。她看着眼前惊惶失措的一家人,心中涌起一阵酸楚和无力。她何尝不想逃?远离这一切阴谋算计,远离这深不可测的朝堂纷争,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建立自己的商业版图。
可是,逃得掉吗?
林晚缓缓地弯下腰,捡起地上那团被揉皱的纸,一点点将其重新展开。那行朱砂小字,在满是褶皱的纸上,显得愈发刺眼夺目,像一道无法挣脱的血色枷锁。
“伯父,伯母,阿明,你们听我说。”林晚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让三个慌乱的人下意识地安静了下来,“我们不能逃。”
“为什么不能?”阿明急道。
林晚抬起头,清亮的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冷静地分析道:“第一,这告示己经贴满了全城,我的名字和‘黄金脆’己经传开了。我们现在逃,就是抗旨不遵,是钦犯,从此只能亡命天涯,再无宁日。”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寒意,“你们忘了听风阁是怎样的存在了吗?我们连夜搬家,第二天他们就能准确地找到新住处。张麻子不过是在村里撒野,转眼就人间蒸发。他们的势力,遍布整个清河镇,甚至更远。我们能逃到哪里去?只要我们还在这片土地上,就永远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林晚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熄灭了张家人心中刚刚燃起的最后一丝侥幸。是啊,他们怎么忘了,自己从始至终,都不过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从那份契约签订开始,他们的命运,就己经和那个神秘的听风阁主人,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那……那可怎么办啊?”张婶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她抱着林晚,泣不成声,“我的儿啊,我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我宁愿这辈子穷死,也不要你出事!”
张伯颓然地坐倒在石凳上,双手抱着头,痛苦地呻吟着。这个一辈子老实本分的庄稼汉,第一次感觉到了命运的残酷和自身的渺小。在那些大人物眼中,他们一家人的性命,或许还不如一只蚂蚁来得重要。
看着他们绝望的样子,林晚的心也揪得生疼。但她知道,此刻她绝不能倒下。她是这个家的主心骨,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拍着张婶的背,一字一句地说道:“伯母,您别怕。这件事,或许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
“这还不够糟吗?”阿明喃喃道。
“不。”林晚摇了摇头,她的眼神在这一刻,重新凝聚起骇人的光亮,“你们想,听风阁的主人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先是和我们签长契,又是暗中帮我们解决麻烦,现在又把我们推到‘百味宴’这个万众瞩目的舞台上,他图的是什么?”
张伯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她。
“如果他只是想害我们,方法多的是,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林晚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他这么做,只有一个可能——他认为我能赢,并且希望我赢。他不是要我去送死,而是在给我铺路,一条通往更高处的路。”
“路?那是通往鬼门关的路!”张伯依旧悲观。
“不一定。”林晚的目光落在那张告示上,“伯父,您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江南大旱,民不聊生’。这才是关键!朝廷举办百味宴,不是为了享乐,而是为了赈灾。他们需要的,不是什么山珍海味,龙肝凤髓,而是能让灾民填饱肚子、活下去的东西!”
她的话,像一道闪电,划破了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阴云。
阿明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眼睛一亮:“姐,你的意思是……金丝瓜?”
“没错!”林晚重重地点头,她摊开那张皱巴巴的告示,指着“黄金脆”三个字,声音里充满了力量,“听风阁的主人推荐的,不是我林晚,而是‘黄金脆’的秘方!他真正看中的,是我们的金丝瓜!是一种我们有,而全天下都没有的高产作物!”
这一刻,林晚终于彻底想通了那个神秘人布下的整个棋局。
这不是一个阴谋,而是一场豪赌。
听风阁的主人,赌的是林晚能在这场百味宴中,让金丝瓜的价值,以一种最震撼的方式,呈现在朝廷和天下人面前。他赌的是,这个看似不起眼的“金丝瓜”,能成为解决江南大旱的关键。
而她林晚,就是被他选中,来执行这场豪赌的操盘手。
赢了,她将一飞冲天,获得“御厨”的身份,得到朝廷的庇护,她的金丝瓜将成为救世的祥瑞,她的商业帝国将拥有最坚实的靠山。
输了,或是她不敢应战,那么她和她身后的张家,就会因为失去了利用价值,而被这位神秘的布局者,毫不留情地抛弃,甚至抹去。
这的确是一条险路,但路的尽头,却藏着前所未有的机遇。
“伯父,伯母,”林晚看着他们,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们没有退路了。这一战,我们必须打,而且必须打赢。”
她的决心,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张伯看着眼前这个身形单薄,肩膀上却仿佛扛起了整片天空的少女,浑浊的老眼里,渐渐褪去了恐惧,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林晚身边,沉声道:“晚丫头,你说得对。是伯父糊涂了。既然躲不掉,那咱就不躲了!不就是个做饭的比赛吗?咱们家的金丝瓜,是最好的!你放手去做,伯父这条老命,就陪你赌一把!”
“我也赌!”阿明挺起胸膛,虽然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但眼神却己变得坚毅,“姐,你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刀山火海,我陪你闯!”
张婶擦干了眼泪,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又看了看林晚。她虽然还是害怕,但她知道,这个家己经离不开这个被他们从河边救回来的姑娘了。她走到林晚身边,握住她的手,用力地点了点头:“孩子,婶子……婶子信你。”
看着重新振作起来的家人,林晚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将那张告示平平整整地叠好,小心地收进怀里。那不再是一道催命符,而是一封战书。
“好。”林晚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抹自信的笑容,“从今天起,我们开始备战。阿明,你去镇上最大的书局,把所有能找到的关于江南风物、饮食习惯的书都买回来。伯父,伯母,我们的黄金脆要暂时停产,全力研究金丝瓜的各种做法。我们不能只拿一道零食去参赛。”
她的声音变得清越而有力,在小小的院落里回荡。
“百味宴,我们要让它变成我们金丝瓜的扬名宴!”
夕阳的余晖,透过院墙洒下,将少女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那一天,清河镇城南的这个普通小院里,无人知晓,一场即将搅动整个大周朝堂风云的序幕,正由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缓缓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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