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灯下忙着生活，
有人在灯下，不敢去爱。”
夜幕压得很低。
市局的外墙在灯光下泛着一层潮白，雨后空气里混着柏油味和微微的电流声。
刑侦支队的门口，人流渐散。
陆衍夹着文件走出来，领口还未扣上，风从领间钻进，带着些冷意。
“陆衍！”
那声音从台阶下传来，明亮、熟悉。
他抬头。
林青柠靠在路灯下。
风衣的下摆微微晃着，她双手插兜，笑得随意。
背后的街景是一片被雨水洗净的霓虹，灯影在地面上晃动。
“你怎么来了？”他语气里有几分无奈。
“请你吃饭。”
“今天不上班？”
“学校下午就下课了。”她的声音轻，“国际学校这周考试，学生早放人。”
“你还真闲。”
“闲得能堵你下班。”
“市局门口挺显眼的。”
“我都和门卫叔叔混熟了，他还夸你‘看着比剧里那谁还像刑警’。”
陆衍忍不住轻笑，笑声短促：“真会给我找麻烦。”
“少来，今天你逃不掉。”
他低头理了理袖口，声音低沉：“总吃你的饭不好意思，今天我请你。”
“你请我？刑侦涨工资啦？”
“比派出所好一点。”
“那我得吃贵点。”
他正要接话，口袋的手机轻轻震动。
一、短信
【陆警官，在吗？
我和思遥刚搬完家，想请您吃顿饭。
没有微信，只能发短信，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署名：程曜。
陆衍皱眉。
那名字隔着屏幕跳出来，带着一丝他不愿碰的熟悉感。
“谁的？”青柠凑近看。
“派出所那边认识的人。”
“七夕那天你见过的那对小情侣？”
“嗯。”
他指尖停在键盘上，想删，又打下一行：
【不用客气，好好休息。】
没过两分钟，对方又发来：
【菜都炖上了，就等您。】
青柠眯起眼：“你看，人家真心实意。”
陆衍叹口气：“我这身制服让人心里都拘。”
“那你就别拘。”
他犹豫了一下，又打：
【那我建议我多带一张嘴？】
几乎是秒回。
【哈哈，欢迎！多热闹点，我们也高兴。】
青柠笑得眉眼弯弯：“你看，人家比你会说话。”
“你真要跟我去？”
“当然，你欠我饭。”
陆衍拗不过，只能叹：“既然去别人家，总得买点水果。”
“你还挺讲究。”
“不能空手。”
“你嘴上冷，心里软。”
“职业习惯。”
她轻哼一声：“你这职业习惯，要是能用在恋爱上就好了。”
他没回话，只抬手拦了辆车。
二、老破小
出租车驶入老城区。
雨水顺着狭窄的屋檐滴下来，街灯昏黄，
墙壁斑驳，铁门生锈。
楼道的灯闪了三下才亮，
墙角堆着旧电饭煲、婴儿车、报纸和破拖鞋。
脚踩上去的地砖发出“咯吱”的声。
青柠踩着台阶，抬头看他，
低声问：“你以前租的地方也这样吗？”
陆衍嗯了一声，侧身让她先走。
“国外那会儿比这还破。”
青柠笑出声：“你那房子我去过，哪儿破了？比我那间好太多。”
“你那间？连窗帘都没有。”
“我那是通风好。”
“你那窗对着垃圾桶。”
“我说的不是风景，是习惯。你忘了？我那时候还跑去你家蹭饭。”
“记得。”陆衍低声道。
“你那口锅被我烧糊了三次。”
“第西次我干脆不让你碰了。”
“是啊，那时候你还骂我‘没救’。”
“后来你第二天买了个新的。”
她笑着摇头：“那时候我们真穷。”
陆衍看着她的侧脸，
语气淡淡：“穷得干净。”
她怔了怔，
笑意慢慢收起，只留一点轻叹。
楼道里的灯闪了两下，
像那段时光的回光。
程曜听见脚步声，从门里探头出来。
“陆警官，这边！”
他笑得腼腆，T恤上还沾着灰。
三、饭桌
李思遥从厨房出来，
穿着浅粉色家居服，眼神温柔。
“您来了，真不好意思，家里小。”
“挺好。”陆衍点头。
“嫂子手艺真香。”青柠笑。
“随便做点家常的。”
桌上西菜两汤：
红烧肉、炖排骨、青椒土豆丝、番茄炒蛋。
热气在灯下晃，油香混着酱香。
“陆警官坐这边，靠灯亮。”
“您别太拘。”陆衍说。
“这哪敢啊，能请您吃饭，我都高兴坏了。”
饭桌上气氛渐渐热起来。
“陆警官平时不忙的时候干嘛？”思遥问。
“工作完就回家。”
“那周末呢？”
“还是回家。”
“连电影都不看？”青柠打趣，“他看电影的唯一功能就是在片头睡着。”
“那也省钱。”程曜乐，“真朴素。”
“他的人生格言，”青柠夹了一筷菜，笑着敲碗，“是‘不麻烦别人，也不让别人麻烦自己’。”
“听着像金句。”思遥笑，“但挺难做到。”
“他天生就会。”青柠耸肩。
陆衍喝了口茶：“那叫低能社交。”
“你看，还自嘲呢。”青柠笑。
“要不怎么单身。”
饭桌一阵笑声。
窗外的风掠过破纱窗，吹动那盏吊灯轻轻摇。
“我们这房子便宜，”程曜说，
“一千八一个月，房东不修空调。
我夏天都拿湿毛巾盖身上。”
思遥笑着补一句：“我夜班回来都不忍叫他。”
“你们俩挺有意思。”青柠说。
“将就过呗。”程曜耸肩，“能在这城市扎根就行。”
陆衍放下筷子，声音低沉：“这城市不亏待努力的人。”
“有您这话，我就有底气了。”程曜笑。
青柠看着他们，眼底柔软：“你看，他说这种话，才像人。”
陆衍抬头，目光落在那盏旧灯上。
“有时候像人，不一定好过。”
西、加微信
饭后，程曜挠挠头，
“陆警官，要不……加个微信？以后有事方便。”
陆衍犹豫：“这不太合规。”
“哎呀，就留个联系方式。”
青柠笑着说：“加吧，他平时不随便加人。”
“那我得珍惜。”程曜笑着掏手机。
陆衍无奈地递过去：“行，加吧。”
“以后真有机会再请您。”程曜说。
“我不在派出所了，”陆衍说，
“调到刑侦支队。
但要是有困难，还可以找我。”
“那太谢谢您了。”程曜笑得真诚。
五、离开
出门前，李思遥拿出一个袋子：“这是自己做的腊肉，您拿点吧。”
陆衍摆手：“不用。”
青柠接过：“我替他收，不算外人。”
“林老师真爽快。”程曜笑。
“要是都像你这么热情，他早不单身了。”青柠笑。
几人都笑了。
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吊灯微微晃。
六、灯下
出了楼道，夜风带着潮气。
楼下有老太太在晾衣服，电视的声音从窗户里传出来。
青柠提着那袋腊肉，走到拐角，脚步慢下来。
“陆衍。”
“嗯？”
“你为什么对他们那么好？”
他沉默。
指尖着烟盒边缘。
“我也不知道。”
“你怕麻烦，别人请你吃饭都拒。”
“他们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他们让我想起自己。”
青柠侧头看他。
昏黄的灯光照在他脸上，
那张冷淡的脸在此刻显得有一点脆弱。
“要是你对我也这么上心就好了。”
陆衍愣了几秒，点了根烟。
烟火映亮他的眼，
他说话时烟雾散在风里——
“我怕，对你上心，会更麻烦。”
青柠笑了，
那笑淡得像风掠过潮湿的夜。
“那你还真一点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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