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一出生就在光里，
也有人，一生都只能在光下活着。
陆衍是后者。
一、陆家
他出生在上海的陆家，一个讲究血统、讲究门第的旧家族。
母亲是陆家的小女儿，父亲尚正海是个上门￡女婿。
陆衍从小就知道，自己不属于这个姓。
他家的名字，却没有陆家的血。
在这个家族里，这意味着——永远是“外人”。
母亲是个警惕而冷漠的女人。
她常对他说：
“在这个家里，别信任何人。
亲戚会笑着看你摔跤，
朋友会笑着等你出丑。
你唯一能靠的人，就是你自己。”
那时他还小，只觉得母亲太刻薄。
后来才懂，那是她的生存方式。
他听进去了。
从那以后，他不哭、不问，也不信任。
饭桌上大人谈生意，他在心里数谁笑得假；
放学后同学拉他打球，他总在犹豫对方是不是另有所图。
他活得早熟，也活得太清醒。
二、童年的光
沈季川是例外。
他们从小学起就一起长大，
沈家和陆家往来频繁，饭桌上常能看见他。
沈季川是那种从小就被光环包裹的人——
聪明、爱笑、成绩好，
连被训时都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自信。
陆衍羡慕他。
沈季川会拉他去球场，说：“别老躲着，你防守挺厉害的。”
他第一次觉得，有人是真的想靠近他。
那段日子，是他生命里最像“普通孩子”的几年。
可后来，沈季川谈恋爱了。
那是高二的夏天。
女孩漂亮，家境相当。
他们在一起后，沈季川很少再来找他。
有一次放学路上，沈季川牵着女孩的手，
笑着朝他挥挥手：“衍子，我请她吃冰的，你回去吧。”
那天很热。
他站在街角，看着他们的背影被夕阳拉长。
他忽然意识到——
光永远向光走。
从那以后，他们的距离一点点远了。
沈季川上名校，他被送出国。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是在送机的前一晚。
沈季川递给他一块糖，说：“国外挺好，你会喜欢的。”
那糖甜得发腻，他却没舍得丢。
三、异国
伦敦的天总是灰的。
刚到时，他觉得那里比上海自由。
没人认识他，也没人议论他的出身。
他学法律。
那时候他还相信“规则”可以决定对错。
后来他认识了林思——
同样的中国留学生。
她和他完全相反：活泼、外向、爱笑。
她说：“陆衍，你太安静了，像影子。”
他答：“影子至少跟着光。”
他们在一起那年，雪下得很厚。
她总是挽着他去超市、去图书馆，
说他像老电影里的那种男主——冷，但可靠。
他不会甜言蜜语，只会在她加班时送去一杯热咖啡。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终于开始相信“温柔”。
西、崩塌
一切毁于第三年。
一个同系的中国男生抄袭了他的研究提纲。
导师怀疑他作弊，通知学校调查。
他找了林思，她安慰他说会陪他。
可没过几天，她开始疏远。
再后来，他在一次留学生派对上看见她——
穿着红裙，笑得温柔，
而站在她身边的，是那个留学圈里有钱的富二代。
那人看见他，举起酒杯笑：“你女朋友不错。”
林思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没闹，也没问。
他只是明白，
原来连“爱”也是阶级的一部分。
那之后，他被停学。
他租了个小屋打工维持生活。
偶尔夜里会失眠。
他会去街边便利店，看见醉酒的人躺在地上，
没人帮。
有一次，他看到一个英国警察蹲下来，
替那人披上外套。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
善良不是信念，是选择。
他开始写笔记：
“见过太多恶，想守一点善。”
那句话，他写在本子第一页。
五、归国
回国后，陆家早为他安排了去向——外企、律师事务所、国企。
他都拒绝了。
父亲冷冷地说：“你真打算靠工资过日子？”
他答：“总比靠别人眼色强。”
那晚，他独自去了警校报名点。
报名表那一栏写着“报考理由”，
他提笔写下八个字：
“不信任人，但想帮人。”
工作人员看了一眼，说：“第一次见这么写的。”
他笑了笑，没有解释。
他毕业后进入系统。
一开始没人喜欢他。
同事说他“太安静、太冷、太不合群”。
可每次出任务，他都最先到现场。
他不多话，也不表现。
只是认真听人把话说完。
有人问：“你干嘛这么认真？”
他说：“因为他们也没别人能听他们说。”
母亲后来打来电话。
她说：“我早就告诉过你，人心最坏。
你现在每天接触那些人，不怕脏吗？”
他沉默片刻：“怕。但总得有人下去。”
母亲冷笑：“你以为你能救谁？”
他轻声说：“救一个就够。”
他没结婚，也不社交。
同事调侃他：“陆哥，三十多了，该找个人了吧。”
他笑笑：“别害人。”
晚上回到宿舍，他会偶尔翻开旧笔记本。
第一页仍是那句话：
“见过太多恶，想守一点善。”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忽然觉得它不像誓言，
更像是——
一个人对自己的赎罪。
他知道自己不算好人，
但至少，他还没学会狠。
于是他选择当警察。
不是为了光，
而是为了不让世界彻底黑。
“我不信任人，
但我相信，有人需要被信任。”
那天夜里，他走出派出所。
街灯照在他脸上。
光落在他身上，却照不进他眼里。
他想：
也许这辈子，他都只能做——
光下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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