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陆衍整夜没睡。
桌上那张“人身安全保护令告知书”还没交回去。
他拿起又放下，折痕一层叠一层。
屏幕上播放着新闻回放：
“昨夜一起家庭纠纷案件引发关注，警方回应将依法处理。”
几秒后，节目被新的娱乐八卦替代。
他关掉电脑，屋里只剩下老旧风扇的嗡鸣。
手机震动，是母亲的电话。
“周末回来吃饭。”
“我可能加班。”
“你天天加什么班？你爸的老同事都在，你露个面。”
“我在值班。”
“你爸都说了，这份工作不该干太久。人往上走才有前途。”
“我知道。”
她的声音带着那种温柔又锋利的口气——每次都像命令。
“我挂了。”他说。
电话那头一顿，“你现在越来越像你爸。”
陆衍没回话。挂断。
屋子里重新归于寂静。
阳光从窗帘缝里照进来，一道道落在那张皱巴巴的纸上，
上面印着的“人身安全”几个字，在光里发白。
他忽然笑了一下，很轻，像是笑自己。
“安全”——在这座城市里，是最脆弱的词。
中午十二点多。
他刚从会议室出来，手机响了一下。
【楼下有东西给你。】
发信人：林青柠。
他皱了皱眉，下意识看向窗外。
市局门口，女孩坐在街边石阶上，膝上放着个保温盒，
旁边还有一杯热腾腾的豆浆。
陆衍下楼，风很烈。
她看见他，笑着挥了挥手：“午饭时间到了。”
“你怎么来了？”他问。
“送饭。”
“谁让你进来的？”
“没进啊。门口保安大叔看我蹲着太久，给我拿了个访客牌。”
她说完笑了笑，“不过我没上去，怕你嫌丢脸。”
他无奈叹气：“我没那意思。”
“你这句解释太冷漠了。”
她拍了拍身边的台阶，“坐吧，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犹豫了两秒，还是坐下。
街上阳光很亮，风吹得树叶乱动。
“你昨晚没睡？”
“看出来了？”
“你眼圈比黑咖啡还深。”
他没笑，眼神有点空。
“家暴那件事让你不舒服？”
“嗯。”
“你不是看多了都麻木了吗？”
“有时候真希望自己能麻木。”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轻声说：“我们能抓人，能立案。
但只要她说‘不告’，我们就只能放回去。作者“阿拉斯加神灯”推荐阅读《借光之人》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你至少试过。”
“试了也没用。”
“也许不是没用，只是太慢。”
他抬头看她。
她笑着：“我当老师这么多年，遇到的学生家长比你见的案子还乱。
我有时候觉得，能撑住一口气的人，本身就是奇迹。”
他低头，声音有点哑：“可大多数人撑不住。”
“那就让他们知道，有人还在看。”
两人沉默了一会。
风掠过街道，把一张传单卷起来打在他脚边。
那是一张“婚姻家庭调解中心”的广告。
青柠看着那张纸，轻声问：“你还信人吗？”
他抬头：“什么意思？”
“我总觉得你什么都不信了。”
陆衍没说话。
她笑了一下：“那我呢？你信我吗？”
“你又没撒谎。”
“那就好。”
她站起来：“行了，吃完赶紧回去。
我还得去上课。”
“你不上班了？”
“下午排课调了，今天轻松。”
他忽然问：“你是不是刚给我妈打了电话？”
她眨眨眼：“被你发现了？我看你那通电话挂得太狠，
就帮你跟阿姨说你最近忙，让她别生气。”
陆衍怔了几秒。
“她应该信你。”
“那当然，我说话比你有礼貌多了。”
他没忍住笑了一下。
青柠提起包：“那我走了。
晚上吃饭记得吃点热的，别又喝咖啡。”
“知道。”
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
“陆衍——”
“嗯？”
“你啊，老说世界太黑。可我觉得，有时候黑是被光照出来的。
所以，你还得活在光里。”
她挥挥手，转身消失在人群里。
傍晚。
局里气氛一如既往的紧。
值班员走过来：“陆哥，城西那边报案，出租屋疑似血案。派出所请求支援。”
“情况？”
“邻居报的，说隔壁情侣吵完架，女的没再出现，屋里有血迹。”
陆衍拿起外套：“走吧。”
夜色开始落下。
他走出门，风从街口灌进来，带着一阵潮气。
手机震动，是青柠发来的消息：
【我刚想说，如果世界真那么黑，就让我陪你走一段白天。】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指尖滑动，删了又打，最后只回：
【好。】
车子发动，
警笛的光在挡风玻璃上反射出一道红蓝。
白昼己尽。
夜，正慢慢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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