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灯整夜没灭。
冷白的光照得空气都像被冻结。
法医在操作台前低声交谈，试剂瓶碰撞发出细微的“叮当”声。
陆衍趴在桌上，手边的案卷散成一摊。
他本来只是想闭眼十分钟，却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梦里仍是昨晚那间出租屋——
潮湿、狭窄、空气里飘着血腥味。
窗外的风把那条扯断的窗帘吹起，
他听见有人在里面小声哭。
那声音很轻，却钻进耳朵里，像刀子刮。
他惊醒。
抬头那一刻，天己经亮了。
窗外的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来，
桌上的笔和证物袋被照得发白。
法医还在那头忙。
年轻的技术员打趣：“陆组长，这么拼啊？整夜没眯？”
“没看表。”他揉了揉眼睛。
“血迹初步结果出来了，确认为人血，女性，DNA比对在跑。”
“尸体没找到？”
“还没有，刑检那边派了人去河道查。”
陆衍点了点头。
法医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血量太多，基本可以判断是致命伤。”
他手里的笔停了几秒。
“我知道。”
上午十点。
技侦组送来监控视频。
城西小区后巷的画面里，凌晨三点西十，一个模糊身影从出租屋窗户爬出。
背着个旅行包，步伐急促。
陆衍盯着屏幕，
虽然画质差，但那动作的慌乱让他一眼就认定——是男人。
在画面消失前，那人还回头看了一眼。
“继续调角度。”
“这片老城区死角多，信号不稳，后面监控断了。”
他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
整整两天没合眼，他能感觉到意识在发钝。
同事端来咖啡：“陆组长，垫垫肚子吧。”
“谢谢。”
“最近案子真邪，接连出情感杀人。”
陆衍淡淡：“邪的不是案子，是人。”
他看着屏幕上那滩干涸的血，
那片褐红色像一场未散的雨。
下午三点。
电话响。
法医室传来声音：“尸体找到了，在城郊河堤下，腐败程度初步估三天。”
“男方呢？”
“不见踪影。”
“身份确认？”
“女方身份证在衣兜，韩悦，二十六岁，沪郊医院护士。”
陆衍低头，在记录本上写下那两个字——韩悦。
笔尖轻微颤了一下。
“男方？”
“许凡，二十八岁，物流司机。”
“通知家属。”
“己经在联系。”
傍晚，新闻上了热搜。
【护士深夜失踪，出租屋血迹惊现——警方己立案调查】
【情感纠纷？男友下落不明】
陆衍看着手机屏幕，
评论区己经开始“众审”：
“渣男”“家暴”“女人太天真”。
他想关掉，却又关不掉。
每一个字都像在嘲笑他们这些人。
案件真相还没出，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借光之人舆论己经替所有人判了死刑。
他靠在椅背上，
窗外的光线一点点暗下去，
那只纸鹤还静静立在桌角，
翅膀被风轻轻吹动。
夜八点多。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
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
门开了。
林青柠站在门口，
身上还带着室外的风。
她手里提着一袋水果。
“你又没吃饭吧？”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问了你同事，他说你两天没离开过重案组办公室。”
他皱眉：“他乱说。”
“那你走没走？”
“……没。”
她笑了笑，把水果放下。
“我在楼下等了半小时，本来想给你打电话，
后来想——你应该在忙。”
他沉默。
“是那个案子？”
“嗯。”
“又是女的？”
“护士。”
“为什么总是女人？”
陆衍没回答。
他知道答案，却说不出来。
“你要不要回去睡一觉？”
“睡不着。”
“那就洗个脸。你这眼神，像刚从现场回来。”
他笑了笑：“死人不会笑。”
“你那种笑，比死人还冷。”
她靠在桌边，看着他。
“陆衍，你记不记得在国外那会儿，我问过你为什么想当警察？”
“记得。”
“你当时说，想帮点什么人。”
“那时候我还信这个。”
“现在不信了？”
“现在我知道，有些人根本不想被救。”
青柠沉默了几秒，
然后轻声说：“可总有人在等你救。”
他抬头，看见她眼里的光。
那光不亮，却很稳。
“我得去趟法医室。”
“我等你。”
“没必要。”
“没关系，我不着急。”
夜十一点。
他从走廊尽头回来。
她还在。
沙发上的她靠着椅背睡着了，
灯光打在她侧脸，
让她看起来安静而脆弱。
他看了她很久，
那一刻，
所有噪声都安静了下来。
他正要开口，
手机震动。
【嫌疑人许凡确认逃离上海。】
他盯着那行字，
呼吸停了一拍。
转头再看青柠，
她睡得安稳，
手垂在沙发边，
指尖碰到那只纸鹤。
他忽然想起她白天说的话：
“黑是被光照出来的。”
他轻声喃喃：
“那光要多亮，才照得见？”
窗外的风又吹动纸鹤，
它的影子落在桌上，
像一双张开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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