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上午，市局例行晨会刚结束。
陆衍正准备出门去法医科，
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来电显示：沈季川。
那名字在屏幕上亮着，
像一枚不该出现的回忆。
他犹豫了两秒，还是接了。
“喂？”
“衍啊，”那头的声音带着笑意，“几年不见，你现在可是市局的人物了。”
“有事？”陆衍语气平淡。
“没什么大事，就想请你吃顿饭，聊聊项目。”
“我不管项目。”
“可这次的项目，可能和你管的‘人’有点关系。”
陆衍的手指微微一顿。
“什么意思？”
“来了再说。”
沈季川笑得温柔：“晚上七点，衡山路的老地方。
如果你真想帮那位工地朋友，
这顿饭，也许能让他少走点弯路。”
电话挂断。
陆衍站在走廊尽头，
窗外光亮得刺眼。
他没立刻回办公室，
只是静静靠在墙边，
手指着手机屏幕，
神情复杂。
他原本不想见沈季川。
他们的关系，
早在十年前就止步在“各自选择了不同的路”。
可“程曜”这两个字，在他脑海里一闪，
心底那点“也许能帮他一点”的念头，让他最终还是去了。
晚上七点。
衡山路的老洋房餐厅。
陆衍推门进去的时候，沈季川己经坐在靠窗的位置，
一身深灰西装，袖口露着金表，
笑容温和得体。
“真不容易啊，”沈季川起身迎上，“陆警官终于赏脸。”
陆衍脱下外套，声音冷淡：“我只有一个小时。”
“够了。”
沈季川招手让侍者上菜，“这顿饭不谈官场，只谈旧人旧事。”
两人坐定，桌上灯光很暖，
但空气却透着一丝冷。
“你找我，说要聊项目。”陆衍率先开口。
“嗯。”沈季川轻轻搅着红酒，“我最近在做一个新项目——‘云熙苑’。
在闵行，地块不错。
投资人有我，还有两位合伙人。
一个是林家的二公子，林仲泽，
另一个是魏常柏，西郊那边的地产商。”
陆衍抬头：“魏常柏？我听说过。”
“你当然听说过。那人有点粗，但懂得做人。”
沈季川笑了一下，语气若有若无。
“这年头，懂得做人比懂得法律有用多了。”
陆衍没接话，只问：“你找我，是因为这个项目和程曜那边的工地有关？”
沈季川微微扬眉：“你还真关心。”
“他来找过我，说工资被拖欠。”
“衍，”沈季川的语气忽然变轻，“你一个出生上层的人，
为什么要为这些‘底层人’费心？”
“因为我是警察。”陆衍平静地说。
“法律不分贵贱。”
沈季川失笑，
那笑意像风里的一道冷弧线。
“你真觉得法律是中立的？
这座城市从上到下，全是关系链。
判决不是靠证据，是靠谁的名字写在文件里。
你知道我们做地产的最怕什么吗？
不是政策，作者“阿拉斯加神灯”推荐阅读《借光之人》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不是法院——是你们这些还信原则的人。”
陆衍放下刀叉，目光正首地看着他。
“我不在乎你怕什么。
我只知道有人被拖欠工资，你的公司要负责。”
沈季川抿了口酒。
“陆衍，你还是老样子。
一点没变。”
“你希望我变？”
“不是希望，是意外。
像你这种人，在市局那种地方，早该学会圆滑了。
看来政治修罗场还没把你棱角磨平。”
他停顿片刻，微笑着补了一句：
“你这样的好人，
该去省厅和你爸做同事。”
陆衍的表情没变。
“那种地方，我去不了。”
“别这么绝对。”
沈季川笑，“人都会变的，
只是时间问题。”
侍者撤盘，新的酒上桌。
沈季川缓缓地靠在椅背，
目光从窗外街灯收回到他身上。
“其实我今天约你，
也不只是为了叙旧。”
“我猜到了。”
“我知道你最近在查鼎越建设的事。
但我想告诉你——那是‘云熙苑’项目的子承包。
上头资金链不干净，
但不是我操盘的环节。”
“意思是，你想撇清关系？”
沈季川轻轻摇头。
“我只是希望你别把这事闹大。
你我都清楚，有些事该解决在桌下。”
陆衍盯着他，眼神冰冷。
“那在桌上的是人，在桌下的是什么？”
沈季川微微一笑：“垃圾。”
“那你自己算哪类？”
沈季川愣了下，随即笑出声。
“陆衍，你真该去做诗人。
不过这问题，我留给时间答。”
晚餐在尴尬的沉默中结束。
走出餐厅，风带着夏夜的潮湿，
梧桐叶沙沙作响。
沈季川在门口点了烟，
白色烟雾缭绕在他指尖。
“衍，”他语气平和，
“你要真想帮那个工地朋友，
我可以让人压一压欠款的账，
但你也得帮我个小忙。”
“什么忙？”
“查一个人。”
沈季川侧过头，笑得温柔又轻蔑，
“魏常柏。”
“他是你合伙人。”
“合伙人，也可能是拿了回扣的人。
我只是想知道，
他拿的钱，流向了哪。”
陆衍沉默了几秒。
“你真让我帮你干这事？”
“你不是警察吗？
查案，本来就是你的专长。”
他说完，抖了抖烟灰。
“你还真没变。
当年你帮人写检讨，现在帮人讲法律。
只是现在的‘人’，该学会挑。”
陆衍没回应。
夜色在他们之间拉出一条冷线。
“衍，”沈季川低声道，
“光不是救人的，
是引火的。
别老往黑的地方照，
会烧了自己。”
陆衍转身离开，
没再回头。
街口的灯光被风吹得摇晃，
他听见背后沈季川低低的一声笑——
那笑声像烟雾，
既温柔，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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