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热气像一层厚重的帘子，
笼在整座城市上空。
云熙苑二期工地清晨六点半开工。
钢筋、砂石、焊花、警笛交织在一起，
空气里弥漫着混凝土的味道。
程曜戴着安全帽，
一手拿着施工记录表，
另一手扶着脚手架，
抬头望着吊臂在空中慢慢转动。
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他觉得，这光像是一种祝福。
这座新项目，他足足等了三个月。
上次欠薪事件之后，沈季川打了招呼，
把他调到新工地来，算是“信任的人”。
同事们都羡慕他，
说他跟沈总混得近，以后不愁没活。
他只是笑笑，没多说什么。
其实他心里清楚，
他不是谁的人。
他只是想好好干活，好好活下去。
中午的风烫得像刚出炉的铁皮。
工人们在简易棚下吃盒饭，
塑料盒被晒得发软。
程曜坐在最靠门的位置，
边吃边看手机——
陆哥的朋友圈刚更新。
那是一张老照片：
警局里一棵槐树，
树荫斑驳，标题只有六个字：
“热天，风过树影动。”
他看了很久，
指尖在“点赞”上停了几秒，
最后又划走。
一个工友笑着拍他肩膀：
“程哥，你看什么呢，笑得跟小孩似的。”
“没什么，看看朋友。”
下午三点。
工地门口驶来一辆黑色商务车。
铁皮门被推开，
两名男人走进来。
一个穿灰色西装，戴金边眼镜；
另一个白衬衫领口敞着，腕上那块表亮得晃眼。
施工经理连忙迎上去，
态度恭敬：“魏总、林总，您二位来了。”
程曜远远看着，
那一刻，他想起沈季川曾提到过——
“云熙苑二期的两个新合伙人，一个姓魏，一个姓林。”
他下意识挺首了腰。
可那两人只是扫了他一眼，
像看一个随时可以替换的螺丝。
程曜没多想。
他习惯了那种目光。
只是，当那辆车离开时，
阿拉斯加神灯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空气里留下的味道——
混着香水和汽油的味——
让他莫名觉得有点喘不过气。
傍晚。
天边的云像被火点燃，
整片天空都泛着金红色。
工地的轰鸣声逐渐停下，
机器一台台熄火。
风吹过，带起一阵沙尘。
程曜站在高处，
望着那片未完工的钢筋森林，
忽然有种难以言说的满足。
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点着。
风太大，火苗一闪一灭，
他只抽了两口，就笑着掐灭。
——他想起陆衍。
上次帮他处理工资那事，
陆哥什么都没多说，
只是拍了拍他的肩，
“这次你靠自己，挺好。”
那一刻，他第一次觉得，
自己也能被人尊重。
夜里八点多，工地办公室里还亮着灯。
他对着笔记本写日报：
“今日进场工人46人，材料合格，安全情况正常。
预计明日完成第一层模板支撑。”
写完，他伸了个懒腰。
窗外的霓虹灯从远处晃进来，
把墙壁染上一层模糊的红。
那一瞬，他忽然觉得，
这世界也许真的没那么坏。
至少今晚的风，是凉的。
他拿起手机，犹豫了几秒。
【陆哥，最近忙不忙？
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我请。】
打完这几句，他盯着屏幕，
想加一句——
“你上次那句话我一首记得。”
又删掉。
窗外远处传来几声烟花爆开的声音，
像谁在庆祝什么。
他笑了一下。
按下“发送”。
信息状态跳了一下：
【己送达】。
他等了十分钟，没动静。
又等了半小时，
手机依旧安静。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仿佛能听见风从门缝钻进来。
那风带着尘土的味，
也带着一种说不清的预兆。
“陆哥，”他低声说，
“这世道，也没想象中那么糟吧。”
他没看到，
那条信息的状态栏亮了一次，
又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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