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上海，总带着一层薄雾。
夜风从弄堂里钻出来，裹着灰尘与油烟。
程耀收工己经是晚上十点半。
工地的机器停下了，夜色吞没了脚手架。
他拎着安全帽走在回家的小路上，路灯昏黄，水泥味混着潮气。
拐角处，一个老奶奶正艰难地推着煤气罐。
“奶奶，我来帮您吧。”
“唉，好孩子，晚上还没吃饭吧。”
“等会儿回去吃。”
他把煤气罐抬上三楼。
楼道的灯闪了一下，灭了。
窗外的黑暗像是一堵墙。
他透过玻璃往外瞥了一眼——
对面巷口，一辆黑车安静地停在那里。
车灯没亮，但雨刷上反光的水迹暴露了它刚刚动过。
程耀下意识皱眉。
“怎么了？”老奶奶问。
“没事。”
他挤出一个笑，“最近这附近老有车乱停。”
等他走出楼道，风更凉了。
他回头一看——那辆车还在。
家门口的灯亮着。
李思瑶正倚着门框，怀里抱着热水袋。
“你回来的路上，有没有觉得……有人跟着你？”
“你又想多了。”他脱下外套。
“我没想多。”她声音很轻，
“那辆黑车，这几天我每天都看到。”
程耀沉默，摸了摸她的头。
“你最近不是孕早期吗？别太焦虑。”
“可我害怕。”
他笑了笑，想安慰她，
却怎么都没说出“没事”这两个字。
夜更深的时候，她睡不着。
推开卧室的窗，
风钻进来，冷得刺骨。
街角那辆车还在，
她能看到有人影在车里动了一下。
她咬着唇，拿起手机。
拨通——陆衍。
黄浦江边，酒吧灯光昏暗。
爵士乐在空气里轻轻晃动，像水波。
陆衍坐在窗边，
一身黑衬衫，领口微敞。
林青柠靠在他对面，
她的红酒几乎没动，只是用手指轻轻转着杯脚。
“你今天很沉默。”她说。
“是吗？”
“从进门到现在，只说了三句话。”
陆衍笑了笑。
“那我第西句该说什么？”
她抬眼看他，
“随便，别是那种公事口气。”
还没等她再说，
陆衍的手机震动了。
他看了一眼屏幕——李思瑶。
他眉心微动，接起。
“李思瑶？”
“陆警官……我怕我说错，但我觉得我们家有人盯着。”
“盯着？”
“从上星期开始，一辆黑色的车一首停在巷口。
我看见有人坐在里面。今天晚上他们还在。”
陆衍站起，
语气变得极平：“你和程耀现在在家？”
“在。程耀睡了。”
“别出门。锁门。拉上窗帘。”
“好。”
挂断后，他拿起外套。
林青柠抬头：“又出事了？”
他点了点头。
“那对年轻夫妻？”
“嗯。”
“你管太多了。”她轻轻叹气，“
有些人不想被救。”
“我知道。”他回答，语气平静，
“但有些人不该被这个世界吞掉。”
林青柠怔了几秒，
“你说这话的样子……有点像理想主义者。”
陆衍笑了笑，
“理想主义早死了。只是有些人——死得太慢。”
她注视他片刻，
忽然低声道：
“我有点害怕你。”
“怕什么？”
“怕有一天，你真的不回来。”
“那天要真来了，你就当没认识过我。”
她苦笑：“
你这话挺适合写在墓志铭上的。”
“要真写，就写——
‘他没后悔。’”
她没再说话。
只是盯着他，
首到那杯红酒的光线在她瞳孔里一点一点暗下去。
闵行老区。
那辆黑色轿车依然停在巷口。
车窗半降，烟雾翻腾。
一个声音低低道：
“那女的打电话了。”
“打给谁？”
“陆衍。”
车内沉默了几秒，
另一个人笑了一下：
“那就更好。
让他们再安心几天。
等陆警官不在上海，
我们再开始也不迟。”
烟头被捻灭，
火星在地上跳了一下。
车子缓缓启动，
驶入无声的黑暗。
夜色不语。
上海的风，从这一刻开始往南吹。
有人要离开，有人再也等不来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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