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亲也从派出所出发，只是越走越远；
而他，只想回到最初的那盏灯下。”
夜深。
雨线细得几乎听不见，
街灯从窗外打进来，
照亮书房的一角。
父亲的影子落在墙上，
笔首、寡言，
像一堵不透光的墙。
陆衍换鞋进门，
低声说：“您还没睡？”
“等你。”
父亲的声音一如往常，
稳、冷、带着多年领导的口气。
桌上摊着几份文件，
茶盏冒着雾。
灯光从他肩后落下，
把那身白衬衫照得发亮。
一、调令
“最近工作还顺利？”
“挺好。”
“听说你那片派出所事多？”
“习惯了。”
父亲点点头，
“市局最近要调一批人。
我和组织部那边打过招呼，
你在名单里。”
陆衍一愣：“我没申请调动。”
“这不是申请，是安排。”
父亲放下笔，
那动作像下结论。
“派出所能锻炼人，但不能留太久。
我当年也在那里干过。
当所长的那几年，天天抓醉汉、调纠纷、查盗窃。
后来有机会往上走，我就明白——
人在体制里，不是看干得多好，
而是看懂不懂‘该往哪走’。”
陆衍低声：“我挺喜欢现在的岗位。”
“喜欢？喜欢能当饭吃？
你是我们家的人，
不是普通民警。”
空气里有股淡淡的茶苦味。
“听着，衍子。”
父亲语气缓了几分，
那种“教导”的口气更显压迫。
“你如果按照家族的意思走，
迟早能进市局核心。
再往上，
就能和我一样——
穿上白衬衫，
当上警监。”
那句“白衬衫”说得极轻，
却像在描摹某种终点的荣光。
二、拒绝
衍沉默了几秒。
他抬眼，看着父亲那身白衬衫，
那种干净、笔挺的布料，
反光得像一面镜子。
“我不想穿那件白衬衫。”
父亲的眉轻轻一动。
他没立刻说话。
空气静得能听见雨落在窗台。
“你妈也是这么说的。”
他终于开口。
“结果呢？她信她那一套理想，
最后只剩自己。”
陆衍垂着眼，不语。
父亲叹了一声，
“我不是要你当权贵，
只是想你别浪费命。
到市局去，对你，对家，都好。”
“爸，”陆衍声音平平，
作者“阿拉斯加神灯”推荐阅读《借光之人》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我不想靠家。”
父亲的表情慢慢冷下去。
“没有家，你以为你是谁？”
那句话落地的瞬间，
整个屋子安静得连空气都沉。
三、婚事
父亲端起茶，
语气转缓：“还有件事。”
陆衍没答。
“你舅那边的老朋友，有个女儿。
博士刚毕业，在市口医院。
我见过，长得好，人也聪明。
你年纪不小了，也该安定。”
“我不想相亲。”
“那你想怎么样？
你三十岁的人了，
总不能孤零零一个。”
“我没准备好。”
“准备什么？结婚是组织的安排，
不是谈恋爱的游戏。”
陆衍抬眼看他，
那眼神平静得几乎冷漠。
“那我就不适合组织。”
父亲沉默两秒，
又笑了笑，
笑容干净得像刀。
“你妈当年也说过这句话。”
空气里弥漫着不易察觉的寒意。
灯光落在父亲脸上，
他那双眼像冰面下的水——
稳，却没有温度。
西、压抑
“你知道吗，”
父亲忽然轻声道，
“我当年当所长的时候，
也见过那些人——
小偷、酒鬼、流浪汉。
那时候我以为他们需要我。
后来我才懂，
那些人帮不完。
他们不是制度的问题，
是命。”
陆衍抬头。
他眼里的神色终于动了一下。
“那您当年为什么要当警察？”
父亲愣了愣，
没答。
过了几秒，他淡淡说：
“因为那时候我还年轻。”
陆衍低下头，
嘴角的弧度看不出是笑还是叹。
“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年轻，原来也会变成罪。”
父亲的茶勺轻轻碰到杯壁，
发出清脆的一声。
那是整间屋子里唯一的声音。
五、暗夜
陆衍回到房间。
外面的雨还在下。
灯光昏黄，影子淡。
他脱下外套，
靠在窗边，看着远处模糊的霓虹。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夜——
程曜的身影、那句“女朋友还在家等我”。
那种温度，让他有一瞬想笑。
他低声说：
“我不想穿那件白衬衫。”
声音几乎听不见，
却像是一种誓言。
风吹动窗帘，
雨声轻敲。
整座城市的夜色像一面灰墙，
而他，
只是那面墙上，一道孤独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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