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科长那副活见鬼的表情，让苏暖觉得好笑又得意。
她就知道，没有什么老顽固，是一顿顶级美食搞不定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钱科长，您没听错，这些菜，确实都是我这个小辈瞎琢磨出来的，让您见笑了。”苏暖谦虚地说道，脸上的笑容却藏不住。
“瞎琢磨？见笑？”钱科长把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眼睛瞪得像铜铃，“小姑娘，你这要是叫瞎琢磨，那红星饭店这帮大师傅，都可以回家抱孩子去了！就你这手文思豆腐的刀工，这道佛跳墙调味的火候，没有几十年的功力，根本做不出来！”
他站起身，围着苏暖走了两圈，像是看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啧啧称奇：“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师从何处？”
“我没有师傅，就是自己喜欢看点菜谱，瞎捣鼓。”苏暖半真半假地回答。
钱科长显然不信，但他看苏暖不愿多说，也没有再追问。他坐回椅子上，看着苏暖，眼神里充满了欣赏和好奇。
“你今天费这么大劲，请我吃这顿饭，不光是为了让我品尝手艺这么简单吧？”钱老倔不愧是钱老倔，一句话就点中了要害，“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
苏暖也不再绕圈子，她郑重地给钱科长鞠了一躬。
“钱科长，实不相瞒，我今天请您来，确实是有一事相求。”
她将自己想租下百货大楼旁边那个门面，开一家食品店的想法，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钱科长的眉头，又紧紧地锁了起来。
“胡闹！”他毫不客气地呵斥道，“我当是什么事，原来还是为了那铺子！我早就说过了，那是我们纺织厂的国有资产，是用来解决厂里困难职工住房问题的，绝不可能租给你个人去搞资本主义那套，去赚钱发财！”
他的态度，跟钱大爷描述的一模一样，强硬、固执，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苏建城在一旁，急得不行，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被苏暖用眼神制止了。
苏暖一点都不意外钱科长的反应，她平静地说道：“钱科长，您先别生气。您说的道理，我都懂。我承认，我开店，是为了赚钱。但是，我赚钱，就一定是搞资本主义吗？就一定是对国家和社会没有贡献吗？”
她反问道：“我开了店，是不是要招工？我们家属院那些赋闲在家的阿姨大婶，是不是就能有一份工作，有一份收入，能改善家里的生活？这算不算为社会解决就业问题？”
“我开了店，做出了好吃的点心，让咱们市里的老百姓，在辛苦工作之余，能尝到点新鲜玩意儿，改善一下生活品质，这算不算丰富人民群众的物质文化生活？”
“我开了店，生意好了，我是不是要给国家纳税？我纳的税，国家拿去搞建设，最终受益的，是不是还是我们老百姓？这算不算为国家财政做贡献？”
苏暖一连串的反问，像机关枪一样，把钱科长问得一愣一愣的。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因为这个小姑娘说的，句句在理，他根本无法反驳。
苏暖趁热打铁，继续说道：“钱科长，我知道您心里是怎么想的。您觉得，我们个体户，就是小打小闹，就是投机倒把，上不了台面。可现在，时代真的不一样了。国家为什么鼓励我们发展个体经济？就是因为光靠国营单位，解决不了所有问题。我们需要有更多像我一样的人，站出来，用自己的双手和头脑，去创造财富，去活跃市场，去让大家的生活，变得更好。”
“您把铺子租给我，我每个月按时给纺织厂交租金。这笔租金，厂里是不是可以拿来，当做住房补贴，发给那些困难职工？他们拿着这笔钱，是去租个更好的房子，还是补贴家用，是不是比挤在那个小小的、不通水电的门面里，要强得多？”
“这样一来，铺子盘活了，厂里增加了收入，困难职工得到了实惠，我也实现了我的创业梦想。这是一件一举西得，皆大欢喜的好事！您说，我们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呢？”
苏暖的一番话，有理有据，有情有义。她没有去乞求，也没有去讲大道理，而是站在一个更高的高度，把个人利益和集体利益、国家利益，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整个包间里，鸦雀无声。
钱科长呆呆地坐在那里，他那颗坚守了一辈子的、非黑即白的顽固脑袋，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炸弹，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一辈子都认为，公就是公，私就是私，两者势不两立。可今天，这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却告诉他，公和私，是可以共赢的。
他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冲击。
过了许久许久，他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着苏暖，眼神复杂地说：“你这个小丫头……真是长了一张好嘴。”
苏-暖笑了：“钱科长，我这不是嘴好，是我说的是事实。”
钱科长又沉默了。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己经凉透的茶，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猛地一拍桌子。
“行！我答应你！”
“真的？”苏暖和苏建城，几乎同时惊喜地叫出声。
“不过，我有两个条件。”钱科长的脸上，又恢复了那副严肃的表情。
“您说！”
“第一，租金不能少！按照市里商业门面最高标准来！一分钱都不能讲价！”
“没问题！”苏暖立刻答应。只要能拿下铺子，钱不是问题。
“第二，”钱科长看着苏暖，一字一句地说，“你必须在租赁合同里，给我签一份‘军令状’！保证你的食品店，卫生、安全、质量，都必须做到全市第一！绝不能出任何问题！要是出了事，不光铺子要收回，我还要亲自把你送到工商局去！”
苏暖听完，笑了。笑得灿烂无比。
“钱科长，您放心！”她挺首了胸膛，自信满满地回答，“不用您说，这也是我的目标！我的‘暖心小厨’，要做的，就是咱们市里，不，是咱们全省，乃至全国最好的食品店！”
看着她那副神采飞扬、豪情万丈的样子，钱科长愣了半晌，最后，也忍不住笑了。
“好！好一个狂妄的小丫头！我等着！”
……
黄金旺铺，就这么戏剧性地拿了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苏暖忙得脚不沾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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