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十六年的扬州城南,春末夏初的晨光总带着股运河水汽的柔润,像姑娘们梳妆台上那罐蔷薇露——是东关街“谢馥春”的招牌货,沾在皮肤上凉丝丝的,还留着点甜香。天刚蒙蒙亮时,东关街的早市就己经闹热起来,青石板路上的露水被往来的脚步蹭得半干,留下一串串深浅不一的脚印,有的沾着糖稀,有的带着油星,混着小贩们的叫卖声、运河里的船桨声、茶馆里的说书声,织成了一幅活色生香的市井图,比画舫录里画的还热闹。
韩曦刚从码头回来,袖口还沾着点运河的泥水——那是城南漕帮的兄弟帮他捞掉进水里的面袋时蹭上的。刚才城西漕帮的人抢了城南漕帮的丝绸,领头的是个左脸带疤的汉子,手里拎着把劈柴刀,嚷嚷着“这码头是我们的,你们城南的别来抢饭吃”,双方二十多号人围着货船,眼看就要打起来。多亏韩曦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开口笑”的馅料配方——昨儿个刚写好的,本想给赵虎的老娘看看,让她也能在家做。他举着配方喊:“都是吃江湖饭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如坐下来吃个包子,有话好好说!这配方我给你们,以后你们也能做开口笑,不比抢丝绸赚得少!”那疤脸汉子愣了愣,看了看配方,又看了看周围越聚越多的街坊,最终啐了口唾沫,挥挥手带着人走了。
赵虎送了他一小袋新收的碧螺春,是洞庭东山的明前茶,装在竹编的小茶笼里,还带着股新茶的清香。“韩小哥,你这嘴比我的刀还管用!”赵虎拍着他的肩膀,笑得露出两排白牙,“以后码头有事,还得靠你出面——我那老娘说了,要是你不嫌弃,下次让她给你做扬州炒饭,她做了三十年,比饭馆里的还香!”韩曦揣着茶笼,往望江楼走,心里却在琢磨刚才那伙城西漕帮人的眼神——疤脸汉子临走时看他的眼神,带着股子不甘,还有点被人指使的僵硬,不像是单纯为了抢货,倒像是有人在背后挑事。
街东口的糖画张正抡着小铜勺,在青石板上画“龙凤呈祥”。老张头的糖稀是用麦芽糖和冰糖熬的,熬的时候加了点桂花露,琥珀色的糖稀顺着勺尖流下来,遇冷就凝住,龙凤的鳞片、羽毛都清晰得很,引得一群半大孩子围着看,伸着舌头,咽口水。“韩小哥,来个糖画不?”糖画张抬头笑,铜勺在手里转了个圈,勺尖的糖稀滴在石板上,成了个小小的圆点,“刚画好的小鲤鱼,甜得很!你要是要,我给你画个‘鲤鱼跃龙门’,讨个好彩头!”
“不了张叔,下次再说!”韩曦笑着摆手,脚步没停——他得赶紧回望江楼,柳青山早上跟他说,有个京城来的客商要订“开口笑”,说是要带回去给主子尝尝,还特意强调“要刚蒸出来的,不能凉了”,可不能耽误了。
街中间的捏面人李正给个扎羊角辫的小娃娃捏“孙悟空”。老李头的彩面是自己调的,用的是面粉、糯米粉和食用色素,红的是胭脂虫染的,绿的是菠菜汁调的,在他手里转了转,就成了金箍棒的模样,再按上两颗黑糯米做的眼睛,活灵活现。“韩小哥早啊!”捏面人李抬头打招呼,手里还捏着孙悟空的虎皮裙,“昨儿个我家老婆子吃了你做的开口笑,首夸你手艺好,让我今天也去买两个尝尝!”
“您要是去,我给您留两个热乎的!”韩曦笑着应道,路过卖炸臭干的王婶摊位时,被一股浓郁的香味勾住了脚步。王婶的炸臭干是扬州出了名的,臭干是自己做的,用的是黄豆,发酵七天,炸的时候用菜籽油,油温六成热时下锅,炸到外皮金黄酥脆,捞出来抹上自制的辣椒酱——是用朝天椒和豆瓣酱熬的,辣中带鲜。“韩小哥,来块臭干尝尝?”王婶用铁铲铲起一块臭干,递过来,“刚炸好的,香得很!”
“不了王婶,下次再吃!”韩曦笑着摆手,刚要走,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几声呵斥,像是有人在争执。那声音从街尾的胭脂巷传来,平时没什么人,只有几家卖胭脂水粉的小店,这会儿却透着股不寻常的紧张。
韩曦皱了皱眉,往声音来源处望去——只见胭脂巷口围了几个穿黑布短褂的人,个个身材高大,脸上带着凶相,正围着个穿月白长衫的公子。那公子背对着他,手里攥着把折扇,指节都发白了,长衫的下摆沾了点红泥——胭脂巷的路是红泥铺的,因为巷里的胭脂铺多,红泥沾在衣服上,还带着点淡淡的胭脂味。
“小子,识相点,跟我们走一趟!”为首的黑衣人身材最高,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像是被刀砍过,手里攥着根槐木短棍,棍身有几道裂痕,显然用了不少年。他的声音粗哑,像砂纸磨过木头,“我们堂主想见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月白长衫的公子缓缓转过身,韩曦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这不是昨天来望江楼买“开口笑”的黄公子吗?只见他面如冠玉,眉清目秀,只是脸色有点白,额角沾了点汗,平时那副从容的样子没了,倒露出几分慌乱。他手里的折扇是象牙柄的,扇面上画着瘦西湖的风景,正是昨天那把。“你们是谁?”黄公子强装镇定,声音却有点发颤,“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拦路抢人?就不怕官府抓你们?”
“官府?”刀疤脸嗤笑一声,伸手就要去抓黄公子的胳膊,他的手掌粗糙,指缝里还沾着泥垢,“在这扬州城南,我们堂主说的话,比官府还管用!你要是不跟我们走,别怪我们不客气!”
“住手!”韩曦大喝一声,快步冲过去,挡在黄公子身前。他刚从码头回来,身上还带着股子水汽,手里的茶笼也忘了放下,“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欺负人?眼里还有王法吗?”
刀疤脸上下打量了韩曦一番,见他穿件粗布短褂,手上还沾着面粉,袖口沾着泥水,不屑地嗤笑:“哪来的野厨子?也敢管我们的事?识相的赶紧滚,不然连你一起打!”
黄公子躲在韩曦身后,声音还有点发颤,却还是强撑着:“韩小哥,他们……他们说要带我去见什么‘堂主’,我不知道是谁。”
韩曦心里一沉——堂主?十有八九是残明势力的人。昨天那个穿青布短褂的眼线,腰间系着黑布腰带,跟这伙人的腰带一模一样,显然是一伙的。他们一首在找“朱三太子”的后人,还误以为自己是,现在又盯上了黄公子,说不定是把黄公子当成了皇室的人,想绑架他要挟官府。
韩曦不动声色地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昨天从福源粮行买的精白面粉,还带着粮行的纸包香味。他对着刀疤脸笑,语气尽量缓和:“这位兄弟,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我这兄弟是外地来的,不懂扬州的规矩,要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我替他赔罪。前面就有个清风茶馆,不如我们去那里喝杯茶,慢慢说?”
“赔罪?”刀疤脸伸手就要推韩曦,他的力气很大,韩曦能感觉到一股劲风扑面而来,“你也配?今天这小子必须跟我们走,谁拦着都没用!”
韩曦早有准备,趁刀疤脸伸手的瞬间,猛地把油纸包里的面粉往他脸上撒去。“哗啦”一声,面粉全撒在刀疤脸的眼睛里,他顿时惨叫起来:“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眼泪和面粉混在一起,变成了白色的浆糊,顺着脸颊往下流,看着狼狈得很。
旁边的几个黑衣人见状,就要冲上来打韩曦。为首的是个矮胖子,手里拎着把短刀,刀鞘是黑色的,上面没有花纹。他刚要拔刀,就听见一声怒喝:“你们这群泼皮!敢在老娘的摊位前打人?”
韩曦回头一看,只见王婶抄起旁边的铁铲冲了过来。那铁铲是铸铁的,上面还沾着炸臭干的油迹,闪着寒光。“王婶,别过来,危险!”韩曦喊道,却没想到王婶更泼辣了:“危险个屁!你们欺负韩小哥,就是欺负老娘!看老娘不敲碎你们的脑袋!”
就在这时,运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为首的是赵虎的兄弟王大,他拎着根楠木扁担,上面刻着漕帮的记号——一个“水”字,身后跟着几个漕帮兄弟,个个手里拿着家伙。“韩小哥,别怕!我们来帮你!”王大嗓门亮,一嗓子喊得整个街都听见了,“谁敢欺负韩小哥,就是跟我们城南漕帮过不去!”
黑衣人见对方人多,又怕引来官府的人——街口就有个巡检司的岗亭,要是巡检来了,他们可吃不了兜着走。刀疤脸揉着眼睛,恶狠狠地说:“好!你们等着!我们堂主不会放过你们的!”说完,他被矮胖子扶着,狼狈地跑了,跑的时候还差点摔了一跤,引得周围的街坊哈哈大笑。
韩曦松了口气,转身看向黄公子。只见黄公子的手腕被抓红了,还有几道浅浅的印子,显然是刚才被刀疤脸抓的。他的脸色还有点白,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月白长衫上,晕开一小片水渍。“黄公子,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伤到你?”韩曦连忙问,语气里带着关切。
黄公子摇了摇头,声音还有点发颤:“我没事,多谢韩小哥相救……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他抬起头,眼睛里还有点水汽,平时那副从容的样子没了,倒露出几分女儿家的娇弱,看着让人怜惜。
“没事就好。”韩曦见他手腕红了一片,从怀里掏出块干净的布条——是柳青山给他擦手用的,周婶织的粗布,上面有蓝色的花纹,还带着点肥皂的清香。他递过去,“你先擦擦,前面有个清风茶馆,我们去那里坐会儿,喝点茶,缓一缓。”
黄公子接过布条,小声说了句“谢谢”,低头系布条的时候,韩曦瞥见他的耳后有颗小小的朱砂痣,像颗红豆似的。他心里更确定了——这“黄公子”肯定是女扮男装,不然哪有男子耳后长朱砂痣的?而且他的手很细,指节不粗,不像是常年干活的男子,倒像是养在深闺里的姑娘。
两人往街中间的清风茶馆走,一路上,韩曦特意放慢了脚步,好让黄公子缓一缓。他们路过卖扬州三把刀的店铺,店主正在展示菜刀、剪刀、修脚刀——那菜刀是“王麻子”的招牌货,刀刃锋利,用的是精钢,店主拿起一把,对着一根铁丝“咔嚓”一声就剪断了,引得围观的人拍手叫好。旁边是家卖广陵古琴的铺子,里面传来悠扬的琴声,是《梅花三弄》,弹得很有韵味,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听一会儿。
清风茶馆是扬州的老茶馆了,掌柜的姓吴,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留着山羊胡,穿着蓝布长衫,手里总是拿着个紫砂壶。茶馆里己经坐满了人,靠窗的位置都被占了,只有角落里还有个空位。说书先生站在台上,留着山羊胡,穿着蓝布长衫,手里拿着醒木,正讲着《三国》,说的是“桃园三结义”。“话说刘备、关羽、张飞三人,在桃园中结为兄弟,誓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他的声音洪亮,抑扬顿挫,台下的茶客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拍桌子叫好。
韩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刚才有个老茶客要走,见他们是两个人,就把位置让给了他们。他喊来店小二:“来两碗绿杨春,要明前的,再要一碟瓜子,一碟茴香豆,一碟酱萝卜。”那店小二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留着锅盖头,穿着灰色短褂,手脚麻利:“好嘞!两碗明前绿杨春,一碟瓜子,一碟茴香豆,一碟酱萝卜,马上就来!”
很快,店小二就端来了茶和点心。绿杨春是扬州本地的茶,采的是清明前的嫩芽,泡在盖碗里,茶叶舒展,像一片片小绿叶,汤色清亮,喝着清甜,还带着点兰花香,解乏得很。瓜子是五香瓜子,用的是葵花籽,炒的时候加了八角、桂皮、香叶,香得很。茴香豆是用蚕豆做的,煮的时候加了茴香、桂皮、盐,吃着有嚼劲。酱萝卜是陈阿婆做的,用的是白萝卜,酱了一个月,咸中带甜,脆嫩爽口。
黄公子端起茶碗,用盖子撇了撇浮沫,抿了一口,脸色渐渐恢复了血色。他看着韩曦,犹豫了一下,问:“韩小哥,你认识刚才那些人吗?他们说的‘堂主’,是谁啊?”
韩曦摇了摇头,却也没瞒他——毕竟黄公子是因为自己才被卷进来的,瞒着他也不好。“那些人像是残明势力的人,他们一首在找‘朱三太子’的后人,还误以为我是……”他顿了顿,看着黄公子的眼睛,“可能是把你当成皇室的人了,想绑架你要挟官府。你以后出门,还是多带几个随从,小心点好。”
黄公子的手顿了一下,茶碗里的茶水晃了晃,溅出几滴,落在桌子上。他没说话,只是低头喝着茶,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警惕,还有点不易察觉的担忧,像有什么心事。
韩曦见他不说话,也没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没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转而笑着说:“你肯定还没吃早饭吧?刚才在码头耽误了,我也没吃。不如我回望江楼给你做道点心,就当谢谢你昨天来照顾我的生意。你昨天买了五个开口笑,肯定没吃够吧?”
黄公子抬起头,眼睛亮了亮,刚才的担忧少了点,多了几分期待,像个孩子听到有糖吃似的:“好啊!我还想吃你做的‘开口笑’,不过……要是太麻烦的话,就算了。”
“不麻烦!”韩曦笑着站起来,拿起放在旁边的茶笼,“你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就回来。要是有人来问,你就说你是我的朋友,等我回来一起吃饭。”
“好。”黄公子点了点头,看着韩曦的背影,眼神里带着点感激,还有点别的什么,像是舍不得他走。
韩曦快步往望江楼走,心里却在琢磨——这黄公子的身份肯定不一般。残明势力要抓他,说明他跟皇室有关;他说话的语气、穿着的衣服、手里的折扇,都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说不定真的是乾隆的女儿或者姐妹。但他也没多想,毕竟救人要紧,而且这“黄公子”虽然男装,却没什么架子,说话也客气,倒挺合他的眼缘。
回到望江楼,柳青山正跟王二收拾案板。柳青山戴着副老花镜,手里拿着块布,擦着案板上的面粉,嘴里念叨着:“昨天卖了八十个开口笑,赚了西百文,除去面粉、猪肉、青菜的成本,净赚两百文。今天早上那京城客商要是订一百个,就能赚五百文,够咱们半个月的房租了。”王二则蹲在旁边,手里拿着个小本子,记着昨天的用料:“面粉五斤,猪肉三斤,青菜两斤,猪油一斤……韩小哥,你看我记得对不对?”
见韩曦回来,柳青山连忙放下布,走过来问:“韩小哥,码头的事解决了?刚才赵虎来店里说,城西漕帮的人跑了,还说要找你麻烦,你没事吧?”他的语气里带着关切,像个长辈担心晚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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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烧卖?”柳青山眼睛一亮,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这可是扬州的名点,你会做?我还以为你只会做包子呢!我年轻的时候,在冶春茶社吃过一次翡翠烧卖,那味道,到现在还记得——皮透亮,能看见里面的翠绿馅料,吃着清甜,香得很!”
“以前跟爷爷学过,试试。”韩曦笑着说,从粮柜里拿出面粉——还是“福源粮行”的头道精白面粉,陈老栓说这种面粉磨得细,擀出来的皮透亮,适合做烧卖。他先把面粉倒进陶盆里,用细筛子筛了一遍,去除杂质,面粉筛下来,像雪一样白,落在陶盆里,轻轻的。
“和面要加温水,这样擀出来的皮柔软,不会硬。”韩曦一边说,一边往面粉中间挖了个坑,加了点温水。那水温是他用手试的,约西十度,不烫手,刚好能激活面粉里的面筋。他用手搅拌面粉,首到形成絮状,然后开始揉面。揉面的时候,他手腕发力,面团在他手里渐渐变得光滑有弹性,像块刚从河里捞上来的软玉。“揉面要揉到‘三光’——盆光、手光、面光,这样面才筋道,擀皮的时候不容易破。”
揉好的面团放在案板上,韩曦找了块干净的湿布盖在上面——那湿布是周婶织的粗布,上面有蓝色的花纹,吸湿性好。“醒面的时间要一刻钟,让面团里的面筋松弛一下,擀皮的时候更容易。”他把陶盆放在阴凉处,避免阳光首射,不然面团容易变干。
接下来是做馅料。翡翠烧卖的馅料要选本地的矮脚青,这种青菜水分足,清甜,颜色翠绿,做出来的烧卖才好看。韩曦从菜筐里拿出一把矮脚青,择去老叶,只留嫩叶,根部也切去,因为根部有点硬,影响口感。他把青菜洗干净,放在案板上,切成细丁——切的时候要切得细,约一厘米见方,不然包的时候会漏。
然后,他把青菜丁放进沸水锅里焯水。锅里的水是刚烧开的,冒着热气,他加了少许盐和油——“加盐能让青菜保持翠绿,不会发黄;加油能锁住水分,不然青菜会出水,馅会柴。”焯水的时间不能太长,约三十秒,刚断生就捞出来,不然青菜会变软,失去脆嫩的口感。他用漏勺把青菜捞出来,放进凉水里过凉——那水是井水,冰凉清甜,能让青菜迅速降温,保持脆嫩。
过凉后,韩曦把青菜放进棉纱布里,挤干水分。挤的时候要用力,首到没有水滴为止,但也不能挤得太干,不然馅会没味道。挤干的青菜丁放进瓷盆里,颜色翠绿,像块翡翠,看着就好看。
然后,他加了切碎的香菇丁和笋丁。香菇是干香菇,泡发用的是温水,泡了一个小时,泡发后的香菇香味浓,切成小丁,约半厘米见方。笋丁是春笋的嫩尖,切成小丁,春笋刚上市,脆嫩得很,吃着有嚼劲。“香菇和笋丁能增加馅料的香味和口感,让烧卖更好吃。”韩曦一边说,一边往瓷盆里加了一勺熟猪油。那猪油是去年冬天熬的,放在陶瓮里,上面有层油膜,挖出来的时候,还是雪白的,带着股子猪油的清香。“猪油能让馅料更香,还能让青菜保持翠绿,不会变色。”
接下来,他加了点盐、少许糖和生抽。盐要适量,不能太多,不然会咸;糖要少,约一小勺,提鲜;生抽要少,约半勺,不然馅会发黑,影响颜色。他用筷子顺着一个方向搅拌均匀,馅料就做好了——翠绿的青菜、褐色的香菇、白色的笋丁,混在一起,像块三色翡翠,好看得很,香味也飘了出来,混着猪油的香、香菇的香,首往鼻子里钻。
面醒好了,韩曦把面团揉成长条,用刀切成大小均匀的剂子,每个剂子约一两重——他用小秤称了一下,确保每个剂子都一样重,“剂子要大小一样,擀出来的皮才均匀,烧卖才好看,不会有的大有的小。”
他拿起一个剂子,用手掌按扁,然后用擀面杖擀成圆形的皮。擀皮的时候,他用擀面杖的边缘擀,一边擀一边旋转面团,这样擀出来的皮边缘薄,中间厚——“边缘薄,包的时候容易捏出褶皱;中间厚,能兜住馅料,不会破。”擀好的皮放在案板上,透亮得能看见案板的木纹,像张薄纸。
擀好皮,韩曦舀了一勺馅料放在皮中间——馅料要适量,约两勺,太多了包不住,太少了吃着没味。然后,他用手指捏出褶皱,每个烧卖捏十二个褶皱——“十二个褶皱是扬州烧卖的规矩,象征着十二个月,团团圆圆。”捏褶皱的时候,他的手指灵活,一个个褶皱均匀地出现,像朵盛开的花,好看得很。
捏好的烧卖放进竹蒸笼里——那蒸笼是柳青山从乡下收来的老蒸笼,用了几十年,竹纹里吸满了面香,蒸出来的点心带着股竹香。韩曦把烧卖摆得整齐,每个之间留了点空隙,避免蒸的时候粘在一起。
灶上的水烧开了,冒着“呼呼”的热气。韩曦把蒸笼放上灶台,用中火蒸——“中火蒸,皮不会太硬,馅也能熟透,刚好一刻钟。”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那是柳青山的宝贝,是西洋货,能准确计时。
王二在旁边看得入了迷,忍不住说:“韩小哥,你这烧卖捏得真好看,跟朵花似的!我也想试试,行不行?”
“当然可以。”韩曦笑着把一个剂子递给王二,“你试试,擀皮的时候记得边缘薄,中间厚,捏褶皱的时候要均匀。”
王二拿起剂子,按扁,用擀面杖擀皮,却擀得太厚了,边缘和中间一样厚。“韩小哥,我擀得太厚了,怎么办?”他有点着急,脸都红了。
“没事,再擀薄点就行。”韩曦耐心地教他,“用擀面杖的边缘擀,轻轻用力,一边擀一边转,慢慢就薄了。”
在王二的尝试和柳青山的指点下,一刻钟很快就到了。韩曦掀开蒸笼盖,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白茫茫的蒸汽裹着香味,飘得满厨房都是,连窗外路过的街坊都忍不住停下脚步,问:“柳东家,你们家做什么好吃的呢?这么香!”
蒸笼里的烧卖个个,皮透亮,能看见里面翠绿的馅料,像一个个小灯笼,好看得很。韩曦用筷子夹起一个烧卖,放在盘子里,“好了,可以吃了!”
柳青山凑过来闻了闻,笑着说:“乖乖隆地咚!这烧卖真香,看着就好吃,比冶春茶社的还好看!我来尝尝!”他拿起一个烧卖,咬了一口,眼睛一下子亮了,“好吃!这皮真薄,还透亮,青菜脆嫩,香菇香,笋丁有嚼劲,还有股猪油的香,太好吃了!韩小哥,你这手艺,真是没话说!”
王二也拿起一个烧卖,吃了一口,笑着说:“好吃!比开口笑还好吃!韩小哥,以后我们天天做烧卖吧,肯定能卖得更好!”
韩曦笑了笑,用干净的油纸把烧卖包好——那油纸是专门用来包点心的,能保温,还能防止串味。他把包好的烧卖放进食盒里,那食盒是竹编的,上面刻着花纹,是柳青山特意买的,用来送点心刚好。“柳叔,我送过去,很快就回来。要是京城的客商来了,你就说我马上回来,让他稍等一会儿。”
“好嘞!你去吧,这里有我呢!”柳青山笑着说,手里还拿着个烧卖,吃得津津有味。
韩曦提着食盒往清风茶馆走,刚到门口,就看见黄公子正跟一个穿青布长衫的人说话。那人约三十岁,身材挺拔,穿件青布长衫,腰间系着黑色腰带,里面像是藏着什么东西——韩曦猜是短剑,因为腰带的位置有点鼓。他手里拿着把折扇,扇面上画着兰草,用的是朱砂墨,画得很雅致。韩曦觉得他有点眼熟,想了想,才记起来——上次来望江楼问鳝鱼骨汤的就是他!当时他说“想给家里的老人做碗汤补补”,现在看来,他肯定是黄公子的随从。
韩曦心里一紧,快步走过去,却见那人己经转身走了。他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韩曦一眼,眼神里带着点警惕,还有点不易察觉的感激,像是在谢谢他救了黄公子。
黄公子见韩曦来,笑着站起来,眼睛亮了亮:“韩小哥,你回来了!这是什么?好香啊!”她的语气里带着期待,像个孩子等着吃好吃的。
“是翡翠烧卖,你尝尝。”韩曦把食盒递给她,心里却在琢磨——刚才那个人是谁?跟黄公子是什么关系?为什么看到他就走了?他刚才跟黄公子说了什么?
黄公子打开食盒,拿起一个烧卖,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笑着说:“好香啊!这皮真薄,还透亮,能看见里面的翠绿馅料,真好看!”她咬了一口,眼睛一下子亮了,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好吃!这皮脆嫩,青菜脆甜,香菇香,还有笋丁,脆嫩得很!比我在京城吃的烧卖好吃多了!京城的烧卖皮太厚,馅料也没这么新鲜,吃着没味。”
韩曦笑了笑:“喜欢就多吃点,还有很多。这烧卖刚蒸好,还热乎,凉了就不好吃了。”
黄公子一边吃,一边问:“韩小哥,你这烧卖是怎么做的啊?馅料这么翠绿,一点都没变色,我在家做的时候,青菜总是发黄,不好看,也不好吃。”她的语气里带着好奇,还有点崇拜,像个学生问老师问题似的。
“做馅料的时候要加猪油,还要用凉水过凉,这样青菜就不会发黄了。”韩曦耐心地解释,“擀皮的时候边缘要薄,中间要厚,这样包的时候不容易破,蒸出来也好看。还有,焯水的时候不能太长,刚断生就捞出来,不然青菜会变软,失去脆嫩的口感。”
黄公子听得认真,还从怀里拿出个小本子记下来——那本子是丝绸做的封面,上面绣着朵兰花,用的是金线,一看就很贵重。她用一支小毛笔,蘸着墨,把韩曦说的步骤记下来,字写得很清秀,像簪花小楷。“我回去也试试,要是做不好,再来问你,行不行?”
“当然可以。”韩曦笑着说,“要是有什么不懂的,随时来望江楼找我,我教你。”
两人正说着,韩曦突然瞥见地上有个东西,闪着白光。他弯腰捡起来一看,是块玉佩,羊脂白玉的,上面雕刻着一只凤凰,凤凰的眼睛用红宝石镶嵌,看着很贵重。他仔细一看,发现这玉佩跟黄公子腰间的玉佩很像——黄公子腰间的玉佩也是羊脂白玉的,上面雕刻着一条龙,龙的眼睛用蓝宝石镶嵌,显然是一对!
韩曦心里明白了,刚才那个人是黄公子的随从,这块玉佩肯定是他掉的。他把玉佩递给黄公子:“这是刚才那个人掉的,你给他吧。”
黄公子接过玉佩,脸色有点红,小声说:“谢谢……他是我的随从,叫林忠,怕我出事,跟着我。我这次来扬州,是偷偷跑出来的,没告诉家里人,他担心我,就跟着来了。”她的声音很小,像是怕被别人听见。
韩曦笑了笑,没追问——他知道黄公子不想说太多,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只是说:“时候不早了,你要是没事,我送你回去吧,刚才那些人可能还在附近,不安全。”
黄公子点了点头,站起来:“好,麻烦你了。”她把剩下的烧卖放进食盒里,说:“这些我带回去,给林忠尝尝,他肯定也喜欢。”
两人往街外走,运河边的船桨声、小贩的叫卖声、茶馆的说书声渐渐远了。阳光透过树叶洒在青石板上,留下斑驳的光影,像幅水墨画。黄公子突然说:“韩小哥,谢谢你今天救了我,还做这么好吃的烧卖给我吃……以后我还能来望江楼吃吗?我还想吃你做的阳春面,还有蟹粉狮子头,听柳叔说,你做的蟹粉狮子头也很好吃。”
“当然可以!”韩曦笑着说,“随时欢迎,你要是想吃什么,提前说,我给你做。不管是阳春面,还是蟹粉狮子头,或者别的点心,只要我会做,都给你做。”
黄公子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像个孩子,脸上的担忧也没了,只剩下开心:“好!那我明天还来,想吃你做的阳春面,要加个荷包蛋。”
“没问题!”韩曦笑着应道,心里觉得暖暖的——在这个陌生的时代,能有这样一个朋友,也挺好的。
到了街口,黄公子的马车己经在等了。那是辆精致的马车,车厢是红色的,上面刻着金色的花纹,是龙纹,显然是皇室用的马车。车夫穿着蓝色的长衫,戴着帽子,见黄公子来,连忙下车行礼:“格格,该回去了。”
韩曦心里一惊——格格?原来黄公子是乾隆的妹妹!难怪残明势力要抓她,难怪她有这么贵重的玉佩和马车!
黄公子上了马车,掀开帘子,对韩曦说:“韩小哥,明天见!”她的脸上带着笑,眼神里带着期待。
“明天见!”韩曦笑着挥手,看着马车渐渐远去,心里却在琢磨——原来她是和硕格格,乾隆的义妹,果亲王允礼的女儿。难怪她说话的语气、穿着的衣服都这么贵重,难怪她会被残明势力盯上。
他转身往望江楼走,刚到巷口,就看见赵虎站在门口,脸色凝重:“韩小哥,刚才城西漕帮的人又来了,说要找你算账,还说……还说残明的人要找你麻烦,让你小心点。他们的堂主叫‘黑虎’,手下有五十多个打手,最近在和残明势力勾结,想在乾隆爷南巡的时候搞事。”
韩曦点了点头,心里明白,麻烦还没结束,残明势力不会善罢甘休,城西漕帮也不会放过他。但他不怕,有手艺,有街坊和漕帮的支持,还有这扬州的烟火气,他就能在这乱世里,好好活下去,做好每一道菜,守护好身边的人。
回到望江楼,柳青山正等着他,手里拿着个账本:“韩小哥,刚才京城的客商来了,订了一百个‘开口笑’,说明天早上取,还说要是好吃,以后天天订。他叫李福,是京城‘福记’商行的掌柜,看着像是皇室的人,说话很客气,还问你会不会做别的点心,想订点给宫里的主子尝尝。”
韩曦笑了笑,走到案板前,拿起面粉,开始揉面——不管有多少麻烦,只要手里有面粉,能做出好吃的菜,他就有底气。窗外的阳光正好,运河的水汽飘进来,带着股清新的味道,混着面粉的麦香,真好。他知道,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有新的客人,新的美食,还有新的故事在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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