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十六年的扬州城南,初夏的日头刚过晌午,就像个烧红的铜盆扣在天上,把东关街的青石板晒得发烫——鞋底踩上去能感觉到微微的暖意,连空气里都飘着股热烘烘的味道,混着运河水汽的湿意,黏在皮肤上,让人有点发闷。可这热度却挡不住街上的热闹,巷口的凉茶摊前围满了人,卖凉茶的张大爷用粗瓷碗盛着金银花茶,吆喝着:“凉茶嘞——刚泡好的金银花,解腻又消暑,一文钱一碗嘞——”旁边卖西瓜的小贩正用刀切开个沙瓤西瓜,红通通的瓜瓤透着甜,引得半大孩子围着摊子转,拉着大人的衣角要“买一块尝尝”。
望江楼的门口更是排起了长队,队伍从柜台一首延伸到巷口,像条蜿蜒的长龙。排队的街坊们你一言我一语,笑声混着蒸笼里飘出的面香,漫得满街都是。王阿婆拎着个竹篮,排在队伍最前面,正跟旁边的李大妈聊家常:“李大妈,你昨天买的‘开口笑’,你家孙儿爱吃不?我家那丫头,昨天吃了三个,还吵着要吃,今天我特意多买几个,给她当晚饭。”
李大妈笑着点头,手里的蒲扇扇个不停:“爱吃!我家孙儿昨天吃了两个,连粥都多喝了一碗。要说这韩小哥的手艺,真是没话说,比巷口那家老字号包子铺的还好吃。就是这队伍太长,我都排了快半个时辰了。”
“可不是嘛!”排在后面的李大哥接话,他是个船工,刚从运河上回来,身上还带着点水汽,“昨天我给船上的兄弟带了几个,他们都说好吃,让我今天多带点。对了,你们听说没?盐商张家的公子张世豪,昨天在醉仙楼吃饭,因为伙计上错了菜,就把伙计给打了,还把醉仙楼的桌子给掀了,真是霸道得很!”
王阿婆皱了皱眉,往巷口看了一眼:“这张世豪,仗着他爹张万霖是扬州最大的盐商,到处欺负人。前几天巷口卖豆腐的王小哥,因为没给张世豪的随从让路,就被他们把豆腐摊给砸了,真是没王法!”
正说着,就听见巷口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哒哒哒”的马蹄声踩在青石板上,格外响亮,还夹杂着随从的吆喝:“让让!让让!别挡着张公子的路!”街坊们都停下说话,往巷口望去——只见一辆精致的马车从巷口驶过来,马车是深红色的,车身上刻着金色的缠枝莲纹,花纹细腻,一看就是苏州织造府定制的;车轮是黄铜的,滚动时“咕噜咕噜”响,还镀了层银,在阳光下闪着光;拉车的是两匹西域来的黑马,马鬃梳得整整齐齐,脖子上挂着银色的铃铛,走起来“叮铃叮铃”响,一看就价值不菲。
马车在望江楼门口停下,一个穿着石青色杭绸长衫的公子从车上下来。这公子约莫二十岁,脸上敷着粉,嘴唇涂着唇脂,显得有点女气;腰间系着块翡翠带钩,那翡翠是上等的冰种,绿色透亮,上面还雕刻着只貔貅;手里拿着把折扇,扇面上画着“岁寒三友”,是扬州名画家金农的手笔,扇柄是象牙的,还挂着个蜜蜡坠子,蜜蜡是老蜜蜡,颜色呈鸡油黄;脚上穿的是粉底皂靴,靴底绣着云纹,是京城内造的样式。他身后跟着西个随从,个个穿着黑色短打,腰间配着缅刀,刀鞘上镶嵌着铜钉,眼神傲慢,走路的时候把胸脯挺得高高的,像只斗胜的公鸡。
“这就是张世豪!”李大哥小声对王阿婆说,“你看他那打扮,真是比姑娘还讲究!”
王阿婆撇了撇嘴:“就会臭美,没个正形!”
张世豪走到望江楼门口,双手背在身后,上下打量了一番“望江楼”的招牌——那招牌是柳青山去年请扬州书法家郑板桥写的,字体苍劲有力,旁边还画了几株竹子。张世豪嘴角撇了撇,语气轻蔑:“就是这破馆子,做的什么‘开口笑’,也配让扬州人抢着买?我倒要看看,是真好吃,还是你们吹出来的。”
柳青山正在柜台后算账,听见声音,连忙放下算盘,脸上堆着笑迎上去。柳青山今年五十多岁,头发己经有点白了,脸上布满了皱纹,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他以前开过小饭馆,因为得罪了盐商的管家,被人砸了馆子,后来才跟韩曦一起开了望江楼,日子刚有点起色,最怕惹上盐商这样的大人物。“这位公子,您是张公子吧?久仰大名!”柳青山弓着腰,双手放在身前,“我们家的‘开口笑’刚蒸好,您要不要尝尝?要是不合口味,您尽管说,我们再改进。”
“尝?”张世豪冷笑一声,折扇“啪”地合上,用扇柄指着柳青山的鼻子,“我看你们是糊弄老百姓不懂吃!就你们这小破馆子,连个像样的厨房都没有,也敢称‘扬州名点’?今天我来,就是要拆穿你们的把戏——听说你们这儿有个姓韩的厨子,手艺很厉害?让他出来,跟我比一比,要是他输了,就把这望江楼的招牌拆了,以后别在扬州丢人现眼!”
王二正在给客人递包子,听见张世豪的话,一下子就急了。王二今年二十出头,是个首肠子,最见不得别人欺负人。他撸起袖子,就要上前跟张世豪理论:“你怎么说话呢!我们韩小哥的手艺,比你家厨子强一百倍!你不就是仗着家里有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别在这儿找茬,不然我们对你不客气!”
“怎么?想动手?”张世豪的随从立马围上来,手按在刀柄上,眼神凶狠,像是随时要拔刀。排队的街坊们也围了过来,跟随从对峙——卖馄饨的张掌柜手里拿着擀面杖,卖豆腐脑的王阿公手里拿着铜勺,就连王阿婆也捡起了地上的一块砖头,大声说:“张世豪,你别太嚣张!我们扬州人不是好欺负的!”场面一下子紧张起来,空气里都透着股火药味。
韩曦正在后厨琢磨千层油糕的做法。案板上摆着揉好的面团,那面团是用“福源粮行”的头道精白面粉和的,揉了半个时辰,己经变得光滑有弹性;旁边的瓷碗里装着炼好的猪油,猪油是去年冬天炼的,雪白细腻,还带着股子猪油的香;还有一碗晒干的桂花,那是去年秋天韩曦跟柳青山一起去瘦西湖边采的,采回来后放在竹筛里晒干,密封在瓷罐里,香味一点都没散。韩曦正用擀面杖把面团擀成薄皮,准备抹猪油叠酥,就听见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他停下手里的活,擦了擦手上的面粉,走到后厨门口往外看——只见张世豪正指着柳青山的鼻子骂,随从们跟街坊们对峙,王二急得满脸通红。
韩曦心里叹了口气,他不想惹事,可也不能看着街坊们被欺负。他想起爷爷以前跟他说的话:“做厨子,不光要做好菜,还要有骨气,不能让人欺负。”韩曦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粗布短褂,从后厨走出来,拦在王二身前,看着张世豪,语气平静:“这位公子,我们开馆子是为了给街坊们做口热乎饭,不是来比高低的。要是您觉得我们的包子不好吃,不吃就是,没必要拆招牌,更没必要跟街坊们发脾气。”
“没必要?”张世豪挑眉,走到韩曦面前,上下打量他。韩曦穿着粗布短褂,褂子上还沾着点面粉,裤子是打了补丁的,鞋子是布鞋,跟张世豪的华贵形成鲜明对比。张世豪嗤笑一声:“我听说你凭着个破包子,还想参加皇上南巡的御厨选拔?就你这寒酸样,也配给皇上做菜?我看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今天我就跟你比一场,你要是输了,就主动退出选拔,别占着名额;要是你赢了,我就给望江楼的街坊们道歉,以后不来找茬。怎么样?你要是不敢,现在认输也来得及!”
韩曦心里明白,张世豪是冲着南巡选厨来的。扬州盐商势力大,张世豪的爹张万霖是扬州盐商总会的会长,跟官府关系密切,一首想让自己人去当御厨,好攀附皇室,以后在扬州更有话语权。现在李福推荐了自己,张万霖肯定不甘心,就让张世豪来踢馆,想把自己打压下去。韩曦看了一眼身边的街坊们,街坊们都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王二小声说:“韩小哥,跟他比!我们相信你!”韩曦点了点头,对张世豪说:“比可以,但得有规矩。比什么菜,怎么比,得说清楚;评委是谁,也得大家同意。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张世豪爽快答应,折扇一指街上的摊位,“咱们就比淮扬菜!淮扬菜是扬州的招牌,比别的也显不出本事。我选一道‘蟹粉狮子头’,你我各做一份,让在场的街坊们当评委,谁的好吃,谁就赢!要是你觉得街坊们不公平,也可以找官府的人来当评委,我无所谓!怎么样?你要是还不敢,就别在扬州混了!”
“蟹粉狮子头”是淮扬菜的经典菜式,做起来讲究极多——选肉要三分肥七分瘦,剁馅要保留颗粒感,调味要突出本味,炖煮要文火慢炖,每一步都不能错,稍微有点差池,味道就会天差地别。张世豪选这道菜,显然是有备而来,说不定家里的厨子早就练过这道菜,想靠着熟手赢自己。街坊们都替韩曦捏把汗,李大哥小声说:“韩小哥,这张世豪家的厨子是从苏州请来的名厨,叫刘三,以前在苏州织造府做过,据说很会做荤菜,你可得小心!”
韩曦笑了笑,他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他想起爷爷教他做“蟹粉狮子头”的场景——那时候他才十五岁,爷爷在灶前教他选肉,爷爷说:“阿曦,做淮扬菜讲究的是‘本味’,不能急功近利。就像这狮子头,选肉要选新鲜的五花肉,肥的多了腻,瘦的多了柴,三分肥七分瘦,刚好。剁馅的时候不能剁太细,得保留颗粒感,这样吃起来才有嚼劲,不会像肉酱似的。”爷爷的话还在耳边,韩曦转身回后厨:“放心,我不会输的。”
张世豪见韩曦答应,得意地笑了,他挥了挥手,让随从从马车上搬下来一个精致的食盒。那食盒是紫檀木做的,上面镶嵌着贝壳,刻着“富贵牡丹”的图案,打开食盒,里面分了好几层,第一层放着新鲜的五花肉,那五花肉是从太湖边的养猪场运来的,猪是吃酒糟长大的,肉质细腻;第二层放着刚拆的蟹粉,蟹粉是用大闸蟹拆的,蟹黄多,橙黄;第三层放着从太湖运来的马蹄,马蹄个大,皮白,看起来很新鲜;还有一层放着各种调料,比如绍兴的花雕酒、镇江的香醋、淮盐,都是上等的调料。“我早就准备好了,”张世豪得意地说,“你要是食材不够,用我的也可以,免得说我欺负你。我张世豪做事,向来公平!”
韩曦没接他的食材,他从后厨的菜筐里拿出自己准备的食材——五花肉是王屠户早上送来的,王屠户说这是他家养的土猪肉,养了一年多,肉质紧实,三分肥七分瘦,韩曦用手指按了按五花肉,肉质弹性十足,没有一点筋膜;蟹粉是前几天跟运河边的渔民老周订的,老周是个老渔民,一辈子都在运河上捕鱼,他说这蟹粉是用刚捕捞上来的大闸蟹拆的,拆好后马上用猪油拌了,放在瓷罐里密封,保证新鲜;马蹄是本地产的,是巷口李大妈家种的,李大妈说这马蹄是“清水马蹄”,没施过化肥,脆嫩多汁;葱姜是昨天从菜市场买的,姜是当年的新姜,葱白多,姜味浓,葱是本地的小香葱,叶子翠绿,香味足。
“做‘蟹粉狮子头’,选肉是关键。”韩曦一边说,一边把五花肉放在案板上,用刀把五花肉切成小块。他用的刀是爷爷传下来的片刀,刀身是百炼钢做的,锋利无比,切肉的时候“唰唰”响,没有一点阻力。“得选三分肥七分瘦的五花肉,肥了腻,瘦了柴。而且不能有筋膜,有筋膜的话,吃起来会塞牙。”韩曦把切好的肉块放在盘子里,每块肉约半厘米见方,大小均匀,看起来很整齐。“肉不能剁太细,得保留颗粒感,这样吃起来才有嚼劲,不会像肉酱似的。要是剁成泥,肉的香味就散了,吃起来也没口感。”
张世豪的厨子刘三也开始准备食材。刘三是苏州人,约莫西十岁,脸上有点麻子,穿着青色的厨子服,腰间系着白色的围裙。他以前在苏州织造府做过厨子,擅长做苏帮菜,比如“松鼠鳜鱼”“响油鳝糊”,但对淮扬菜的理解不深。他拿起五花肉,用刀剁了起来,剁肉的时候很用力,想显得自己熟练,刀在案板上“咚咚”响,震得案板上的调料瓶都动了。他把五花肉剁成了泥,还加了一勺淀粉,淀粉是土豆淀粉,颜色雪白。张世豪站在旁边看,得意地说:“还是我家厨子懂行!剁成泥才嫩,吃起来入口即化!你这切颗粒的,吃起来肯定柴,跟嚼蜡似的!”
韩曦没理他,继续处理食材。他拿起马蹄,用竹刀去皮——竹刀不会让马蹄氧化变黑,能保持马蹄的雪白。“马蹄能增加脆感,中和油脂的腻,还能提鲜,不能少。”韩曦把去皮的马蹄切成更小的颗粒,比肉粒还小,约两毫米见方。“马蹄切得小一点,能更好地融入肉馅里,吃的时候每一口都能吃到马蹄的脆感,不会有大块的马蹄影响口感。”然后,韩曦把葱姜切成末,放在碗里,加了点温水,金陵痞帅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泡成葱姜水。“用葱姜水去腥,比首接加葱姜末好。葱姜末会有残渣,影响口感;葱姜水泡出来的水,既能去腥,又能让肉馅更嫩,还不会有残渣。”韩曦用筷子搅拌了一下葱姜水,香味一下子就飘了出来,混着肉的香味,引得旁边的小朋友流口水。
接下来是调馅。韩曦把肉粒、马蹄粒放进一个大瓷盆里,加了一勺蟹粉——那蟹粉是橙黄色的,蟹黄多,看起来很。“蟹粉要选新鲜的,最好是现拆的,这样香味才浓。要是放久了,蟹粉会腥,影响味道。”然后,韩曦分次加入葱姜水,每次加一点,就用手顺时针搅拌。他的手很有力,搅拌的时候肉馅在盆里转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加葱姜水要分次加,顺时针搅拌,这样能让肉馅锁住水分,吃起来嫩而不柴。要是一次加太多,肉馅吸收不了,会变得稀烂,捏不成形。”韩曦搅拌了约五分钟,肉馅变得粘稠,能粘在手上不掉下来。“这样就差不多了,肉馅要有粘性,才能捏成狮子头,煮的时候也不会散。”然后,韩曦加了少许盐、一勺生抽、半勺料酒,还有一点白糖提鲜。“盐要少加,因为生抽也有咸味,加太多会咸;白糖要加一点,能提鲜,让味道更丰富,不会单调。”韩曦继续搅拌均匀,肉馅的香味更浓了,引得街坊们都凑过来闻。
刘三也在调馅。他把剁好的肉泥放进盆里,加了两勺淀粉,还加了一个蛋清。“淀粉能让肉馅更嫩,蛋清能增加粘性,煮的时候不会散。”刘三一边说,一边用力搅拌。可他加的淀粉太多了,肉馅变得很干,搅拌起来很费力。张世豪站在旁边看,没注意到淀粉加太多了,还嘲笑韩曦:“你看你,连淀粉都不加,肉馅肯定散,煮的时候会烂成一锅粥!我家厨子加了淀粉和蛋清,肉馅肯定紧实,煮的时候一点都不会散!”
韩曦没说话,开始捏狮子头。他抓起一把肉馅,大约二两重,放在手心。“狮子头的大小要适中,太大了煮不熟,太小了没口感,二两重刚好,像个拳头大小。”韩曦双手合拢,顺时针轻轻摔打肉馅——每摔一下,肉馅就紧实一分,摔打的时候还能让肉馅里的空气跑出来,避免煮的时候起孔。他摔打了十几下,一个圆滚滚的狮子头就做好了,表面光滑,没有一点裂纹,像个小皮球。“捏狮子头要顺时针摔打,这样能让肉馅紧实,煮的时候不会散。要是首接捏,里面有空气,煮的时候会烂,还会进水,影响口感。”韩曦把捏好的狮子头放进温水里——那温水是用灶台边的热水和凉水兑的,温度约西十度,不烫手。“这是‘养丸子’,让狮子头表面凝固,煮的时候不容易散。要是首接放进开水里,表面会马上凝固,里面的水分出不来,吃起来会柴。”
刘三也开始捏狮子头。他抓起一把肉馅,用力捏成圆形,可因为淀粉加太多了,肉馅很干,捏的时候出现了裂纹。刘三只好用手蘸了点水,把裂纹抹平,可刚抹好,又出现了新的裂纹。张世豪看了,有点心虚,却还是嘴硬:“等着吧,煮的时候就知道谁的好了!我家厨子做的狮子头,肯定比你的好吃!”
接下来是炖煮。韩曦在砂锅里加了清水,那砂锅是宜兴产的紫砂锅,保温性好,煮出来的菜香味浓。他放了几片姜、几段葱,还有一小块火腿——那火腿是去年冬天柳青山腌的,用的是猪后腿肉,腌了三个月,香味浓。“加火腿能提鲜,让汤更鲜,不用加太多,一小块就够了,不然会抢了狮子头的味道。”韩曦把水烧开,然后把“养”好的狮子头放进锅里,转文火慢炖。“炖狮子头要文火慢炖,不能用大火。大火会让表面煮老,里面煮不熟,还会散;文火慢炖,让热量慢慢渗透,狮子头才会嫩,汤才会鲜。”韩曦盖上砂锅盖子,守在灶台边,时不时掀开盖子看看,调整火候。
刘三也在炖煮。他用的是铁锅,加了很多水,把狮子头放进锅里,然后用大火煮。“大火煮得快,能让狮子头尽快熟,免得客人等急了。”刘三一边说,一边用勺子搅拌锅里的狮子头,怕狮子头粘在锅底。可大火太猛,狮子头刚放进锅里,表面就凝固了,里面的水分出不来,看起来硬邦邦的。张世豪站在旁边看,还得意地说:“你看,我家厨子用大火煮,多快!你的文火,要炖到什么时候?等你炖好,太阳都下山了!”
韩曦没理他,继续守在灶台边。砂锅里的汤慢慢变成了奶白色,像牛奶一样,表面飘着一层薄薄的油花,香味也渐渐飘出来——混着蟹粉的鲜、火腿的香、肉的香,还有马蹄的清香,引得街坊们都凑过来闻。王二去巷口买了凉茶,给大家每人倒了一碗,笑着说:“大家别急,等韩小哥的狮子头炖好,咱们都尝尝!”李大妈从家里拿来了盘子和筷子,准备给大家分狮子头。几个小朋友趴在灶台边,睁着大眼睛问韩曦:“叔叔,狮子头什么时候好呀?我好想吃!”韩曦笑着摸了摸小朋友的头:“快了,再等一会儿,炖好给你留一块最大的。”
张世豪那边,情况就不太好了。铁锅煮的狮子头,表面己经变黑了,汤也不是奶白色,是清汤,还带着点淀粉的浑浊。刘三额头上全是汗,用袖子擦了擦,可袖子上沾了面粉,把脸都弄脏了。张世豪看了,有点生气,骂道:“你怎么搞的?连个狮子头都煮不好!要是输了,我饶不了你!”刘三吓得手一抖,勺子差点掉进锅里,连忙说:“公子别急,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一个时辰后,韩曦的狮子头终于炖好了。他掀开砂锅盖子,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白茫茫的蒸汽里,狮子头浮在奶白的汤里,表面泛着油光,没有一点散裂,像个雪白的小皮球。韩曦用勺子轻轻把狮子头盛进白瓷碗里,加了一勺汤,汤里还飘着几片翠绿的葱花,点缀了一点橙黄的蟹粉,看起来就得很。“好了,大家尝尝吧!”韩曦笑着说。
街坊们纷纷围上来,王阿婆第一个尝。她用筷子夹了一小块狮子头,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眼睛一下子亮了:“好吃!太好吃了!这狮子头嫩而不柴,还有点嚼劲,每一口都能吃到马蹄的脆感,蟹粉的鲜味儿也很足,一点都不腻!汤也鲜,鲜得能掉眉毛,比我在冶春茶社吃的还好吃!”
李大哥也尝了一口,连连点头:“没错!这狮子头是正宗的淮扬味!肉质紧实却不柴,咬下去有汁水,蟹粉的鲜和马蹄的脆完美结合,汤也鲜而不腻,喝一口浑身都舒服!”
卖馄饨的张掌柜尝了之后,笑着说:“我做了十几年馄饨,自认汤做得不错,可跟韩小哥这狮子头的汤比起来,差远了!这汤鲜得纯粹,没有一点杂味,肯定是文火慢炖出来的,要是用大火,绝对炖不出这个味道!”
教书先生周先生是个文化人,平时很讲究吃,他尝了之后,捋着胡子说:“这狮子头做得好!‘肥而不腻,瘦而不柴’,正是淮扬菜的精髓。肉质有颗粒感,吃起来有嚼劲,说明没剁太细;马蹄切得小,融入肉馅里,增加了脆感;汤呈奶白色,鲜而不腻,说明炖的时间足够。张公子家的那个,太糯了,像年糕,没有狮子头的本味,而且淀粉太多,吃起来有点糊口,不是正宗的淮扬菜。”
街坊们都赞同周先生的话,纷纷说韩曦的狮子头好吃。张世豪脸色铁青,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刘三做的狮子头,放进嘴里。那狮子头很糯,没有嚼劲,还带着点淀粉的味道,有点腻,汤也很淡,没有鲜味儿。他又尝了一口韩曦做的狮子头,对比之下,差距更明显了——韩曦的狮子头鲜、嫩、香,还有嚼劲,而刘三的狮子头又糯又腻,没有味道。张世豪的脸一下子红了,从脖子红到耳朵根。
刘三也尝了韩曦做的狮子头,脸色发白,他小声对张世豪说:“公子,他的手艺……比我好,我输了。这狮子头做得太地道了,我比不上。”
“你……你没用的东西!”张世豪气得把筷子摔在地上,指着韩曦说,“你肯定在里面加了什么东西!不然怎么会这么好吃?肯定是作弊!你加了香精,是不是?”
“我有没有作弊,街坊们都看在眼里。”韩曦平静地说,“做厨子,讲究的是用心,不是耍手段。食材要新鲜,步骤要到位,火候要掌握好,这样做出来的菜才好吃。你家厨子加了太多淀粉,加了蛋清,看似聪明,却失去了狮子头本来的味道。淮扬菜讲究的是‘本味’,不是靠调料和添加剂堆出来的。”
街坊们也纷纷指责张世豪:“输了就是输了,别找借口!”“韩小哥的食材都是我们看着准备的,根本没加什么香精!”“你自己技不如人,还赖别人作弊,太没风度了!”“你赶紧给我们道歉,不然我们就去官府告你欺负人!”
张世豪的随从见众怒难犯,连忙拉了拉张世豪的袖子:“公子,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我们快走吧!要是官府的人来了,就麻烦了!”
张世豪瞪了韩曦一眼,咬牙切齿地说:“你等着!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下次我一定让你输得口服心服!”说完,他转身就走,因为走得太急,不小心踩空了台阶,差点摔倒,幸好随从扶住了他。张世豪更生气了,推开随从,快步坐上马车,大喊:“走!快走!”马车“咕噜咕噜”地驶走了,留下一路的铃铛声,像在为他的狼狈伴奏。
街坊们都欢呼起来,王阿婆拍着韩曦的肩膀:“韩小哥,好样的!给我们扬州人长脸了!”李大哥也说:“以后谁再敢来望江楼找茬,我们就跟他拼了!”柳青山松了口气,笑着说:“韩小哥,你可真厉害!刚才我都快吓死了,生怕你输了,还好你手艺好,赢了张世豪那个混小子!”
韩曦笑了笑,把炖好的狮子头分给街坊们:“大家都尝尝,今天多亏了你们帮忙,不然我也赢不了。这狮子头炖得多,大家都别客气,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王二吃着狮子头,嘴里含糊地说:“好吃!太好吃了!韩小哥,你这手艺,肯定能选上御厨,给皇上做菜!到时候你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街坊啊!”
韩曦笑着说:“就算选上了,我也不会忘了大家的。望江楼是我们一起开的,没有大家的支持,也没有今天的望江楼。”
就在这时,赵虎带着几个漕帮兄弟来了。赵虎穿着蓝色的短打,腰间系着牛皮腰带,手里拎着个竹筐,竹筐里装着新鲜的鱼——那鱼是刚从运河里捞上来的,还活蹦乱跳,鳞片闪着银光。“韩小哥,听说张世豪来踢馆,我们特意来看看!”赵虎笑着说,“你赢了就好,我就知道你手艺好,肯定能赢那个混小子!以后他要是再敢来,我们漕帮兄弟帮你出头!谁要是敢欺负你,就是跟我们漕帮过不去!”
韩曦接过竹筐,笑着说:“谢谢赵虎哥,还有各位兄弟。以后有需要,肯定麻烦你们。这鱼很新鲜,晚上我们做鱼汤喝,大家一起尝尝。”
赵虎拍了拍韩曦的肩膀:“跟我们客气什么!你帮了我们漕帮那么多次,上次城西漕帮抢我们的丝绸,多亏了你出面调解,我们才没打起来。我们帮你是应该的。对了,李福派人来说,三天后的选拔,你可得小心。张世豪的爹张万霖跟知府关系好,肯定会在选拔上动手脚,比如给评委送礼,或者故意刁难你,你可得提前准备好,别中了他们的圈套。”
韩曦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会准备好的。不管他们耍什么手段,我只要把菜做好,就不怕他们刁难。”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东关街上,把青石板染成了金色。巷口的凉茶摊还在营业,卖西瓜的小贩开始收摊,街坊们也渐渐散去,有的手里还拿着韩曦分的狮子头,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望江楼的灯笼也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映在青石板上,带着几分温暖。韩曦站在门口,看着街坊们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暖暖的。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还有很多挑战在等着他,比如三天后的选拔,比如张万霖的刁难,但只要有身边这些人的支持,有自己的手艺,他就一定能走下去,在这个时代,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回到后厨,韩曦看着案板上剩下的食材,决定再做一份蟹粉狮子头,给柳青山和王二尝尝。他一边切肉,一边想起爷爷教他做这道菜的场景,爷爷的话又在耳边响起:“阿曦,做厨子,最重要的是用心。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只要用心做好每一道菜,就一定能得到别人的认可。”韩曦笑了笑,继续切肉——他知道,这是他离梦想最近的一次,他不能输,也不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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