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一脚踢开脚边的烂菜叶，手机屏幕上的导航箭头还在固执地闪烁，终点标记死死钉在眼前这堆散发着酸腐味的垃圾堆上。塑料袋被风刮得哗啦啦响，裹着烂泥的西瓜皮黏在她的马丁靴底，走一步扯一下，像拖着块甩不掉的累赘。
“什么破导航！”她把手机往包里一塞，声音里带着气，“说是什么高精度定位，结果把老娘导到这鬼地方！早知道信顾衍那老古董的罗盘，也不至于踩一脚烂泥。”
“别骂了，再骂这堆垃圾都要嫌你吵。”顾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他手里捏着个黄铜罗盘，盘面磨得发亮，指针在中心的天池里打转转，像只找不着北的蜜蜂。
苏晚回头瞪他：“还笑？你那破罗盘靠谱？刚才在巷口指着个卖糖葫芦的老太太转个不停，现在倒好，首接冲着烤红薯摊去了——”她的话卡在喉咙里，因为顾衍手里的罗盘指针突然定住了，针尖颤巍巍地，正正指向垃圾堆旁那个冒热气的烤红薯摊。
摊主是个戴毡帽的老汉，正用铁铲翻动着铁皮桶里的红薯，糖油顺着焦黑的薯皮往下滴，香气混着垃圾的酸臭味飘过来，说不出的怪异。
“邪门了。”顾衍皱眉，用指尖拨了拨指针，那指针却像被磁石吸住似的，死活不肯动。他抬头看向苏晚，眼里的玩笑劲淡了些，“这地方阴气确实重，但罗盘不会平白无故指着吃食。”
苏晚没好气地踢了踢垃圾堆边缘的砖块：“难不成这鬼还爱吃烤红薯？”话虽这么说，还是从包里摸出张黄符纸捏在手里。她今天穿了件黑夹克，袖口别着把小巧的桃木匕首，是出发前她师傅塞给她的，说“见了脏东西别硬刚，先跑”。
顾衍己经朝烤红薯摊走过去了。老汉抬起头，脸上沟壑纵横，笑起来露出颗金牙：“姑娘，小伙，买个红薯不？刚出炉的，甜得流油。”他说话时，呼出的白气里带着股淡淡的土腥味，不像寻常摊主那样带着烟火气。
苏晚注意到，老汉的围裙上沾着些深褐色的斑点，看着像干涸的血迹。她悄悄碰了碰顾衍的胳膊，用口型说“不对劲”。顾衍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个铜钱，往摊上一放：“来两个，要焦皮的。”
老汉接过铜钱，在手里掂了掂，突然咧开嘴笑了：“好眼光，焦皮的最香。”他转身去翻桶里的红薯，苏晚趁机凑到顾衍耳边：“罗盘动了吗？”
“没，”顾衍的声音压得极低，“指针卡着了，像是被什么东西镇住了。”
这时，老汉递过来两个烤红薯，外皮焦黑开裂，里面的瓤却红得发亮，热气腾腾的，看着确实。“趁热吃。”他的手指又粗又黑，指甲缝里嵌着些黑泥，递红薯时，袖口滑下来，露出手腕上块青黑色的胎记，形状像只蜷缩的猫。
苏晚突然想起资料里说的，那座闹鬼的古宅，以前的主人就养过一只黑猫，据说在宅子失火时被烧死了。她心里一紧，接过红薯的手差点没拿稳。
“这附近是不是有座老宅子？”顾衍突然开口，眼睛盯着老汉的反应。
老汉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笑模样：“老宅子？有啊，就在后面那条巷子里，早荒废了，听说闹鬼呢，你们打听这个干啥？”
“没事，”顾衍咬了口红薯，热气熏得他眯起眼，“就随便问问，我们是来采风的，想找些老建筑拍拍照。”
苏晚也赶紧咬了口红薯，甜是真甜，就是那股土腥味更重了，压得她有点反胃。她偷偷看了眼顾衍手里的罗盘，不知什么时候，指针己经开始疯狂打转，快得像个陀螺，边缘都模糊了。
“采风啊，”老汉用铁铲敲了敲桶沿，“那可得小心点，那老宅子邪乎得很，前阵子有个年轻人不信邪，进去拍视频，结果出来就疯了，见人就说‘黑猫在哭’。”他说这话时，围裙上的褐色斑点好像更深了些。
苏晚感觉后颈一阵发凉，像是有人对着她吹冷气。她猛地回头，垃圾堆旁空空荡荡，只有塑料袋被风吹得滚来滚去，发出“沙沙”的声响，像爪子在挠地。
“我们先走了。”苏晚拽了把顾衍，手里的红薯还冒着热气，她却觉得烫得慌。
“慢走啊，”老汉在身后喊，声音突然变得尖细，像猫叫，“红薯皮别扔，黑猫爱吃——”
苏晚脚步一顿，差点绊倒。顾衍一把扶住她，低声说：“跑！”
两人没敢回头，踩着烂泥往巷口冲，身后传来老汉的笑声，像破风箱似的，还夹杂着猫的嘶嘶声。苏晚手里的红薯不知什么时候掉了，跑过第三个拐角时，顾衍突然拽住她：“等等！罗盘！”
他摊开手心，罗盘的指针终于停了，针尖颤巍巍地指向身后那条堆满垃圾的巷子，而刚才他们买红薯的摊位，不知什么时候己经不见了，只有个破铁皮桶歪在垃圾堆旁，里面根本没有红薯，只有堆烧黑的猫骨头。
苏晚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扶着墙干呕起来。顾衍拍着她的背，眉头紧锁：“那老汉有问题，罗盘刚才被红薯的阳气镇住了，现在才反应过来。”
“那红薯……”苏晚的声音发颤。
“别想了，”顾衍把罗盘揣回怀里，眼神沉下来，“看来这古宅的鬼，跟那只黑猫脱不了干系。导航把我们导到这，说不定不是失灵，是被什么东西引过来的。”
风卷着垃圾碎屑飘过，苏晚突然看见巷口的墙上有个模糊的爪印，很大，像是猫爪，却又比寻常猫爪大上三倍。她往顾衍身边靠了靠，掏出桃木匕首握在手里：“现在咋办？回车上拿家伙？”
顾衍点头，视线扫过那堆垃圾，突然弯腰捡起块碎镜片——是苏晚刚才踢飞的手机钢化膜碎片。他对着阳光晃了晃，镜片反射的光落在垃圾堆旁，照出个淡淡的黑影，像只蹲坐着的猫。
“不用回车上了，”他指了指那黑影，声音里带了点狠劲，“它己经跟着我们了。”
苏晚握紧匕首，看着那黑影慢慢站起身，轮廓越来越清晰，皮毛在昏暗里泛着油光，正是资料里说的那只黑猫——只是它的眼睛，是两个空洞的血窟窿，正滴着暗红色的液体，死死盯着他们手里的烤红薯皮。
原来导航没失灵，是这东西在引路。顾衍掏出铜钱剑，苏晚撕下黄符纸，两人对视一眼，突然觉得刚才那烤红薯的甜香，此刻闻着竟像铁锈味——看来这古宅的案子，比他们想的还要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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