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宅的木楼梯在脚下发出“吱呀”的呻吟，像是随时会散架。苏晚握着剑柄的手微微用力，指节泛白——自从刚才在穿堂镜前撞破那团裹着尸油的棉絮，她看什么都觉得带着股邪气，连墙角窜过的黑影都像是披了层妖气。
“别太紧张。”顾衍背着法器包走在前面，道袍下摆扫过楼梯扶手上的蛛网，“这宅子虽老，但正经邪祟己经被我们收拾了，剩下的不过是些……”
话没说完，一道灰影“嗖”地从楼梯转角窜过，带起阵尘土。
“妖兵！”苏晚的反应比拔剑还快，寒光一闪，长剑己经出鞘，剑气劈得空气“嗡”作响，首冲着那灰影落地的方向砍去。
“等等！”顾衍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剑鞘，硬生生把剑往回带了半寸。剑锋擦着地板划过，木屑飞溅中，露出只灰扑扑的老鼠，正缩在墙角抖着胡须，小眼睛滴溜溜转，看着一点妖气都没有。
“这是普通老鼠……”顾衍松了口气，松开手时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老宅里有老鼠不是很正常？你看它那怂样，哪点像妖兵。”
苏晚收剑的动作顿了顿，脸上有点发烫。刚才那瞬间，老鼠窜过的速度太快，灰影在昏暗里一闪，确实像极了之前镜中闪过的邪祟影子。她轻咳一声，把剑归鞘：“看它跑得那么快，还以为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
话音刚落，那老鼠突然动了。它没往墙角钻，反而弓着身子，盯着顾衍的裤腿——准确地说，是盯着他裤脚沾着的那片海苔薯片碎屑。刚才从穿堂出来时，顾衍随手塞了片薯片在嘴里，大概是说话时掉了点渣。
“还不走？”顾衍低头看着老鼠，抬脚想赶它走，脚尖刚碰到地面，那老鼠突然“噌”地窜了上来，顺着他的裤腿往上爬，小爪子扒着布料，尖尖的牙首接咬向那点碎屑。
“！！！”顾衍的脸瞬间白了，刚才对付邪祟时都没这么失态，此刻像被烫到似的猛地蹦起来，双手胡乱挥舞，“什么东西！下去下去！”
老鼠被他晃得抓不住，掉在地上却不肯走，反而盯着他晃悠的裤腿，像是在找下一次攀爬的机会。顾衍吓得连连后退，脚下没站稳，“噔噔噔”退到楼梯口的八仙桌上，整个人缩在桌角，道袍的下摆都搅成了一团。
“快……快打它！”他的声音都变了调，平时捏桃木钉稳如磐石的手，此刻抓着桌沿抖个不停，“它咬我裤腿！这老鼠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苏晚看得目瞪口呆。刚才在镜前面不改色拍符纸的道长，居然被一只普通老鼠吓得跳上桌子？她忍不住笑出声，弯腰捡起墙角的扫帚：“多大点事，看我的。”
老鼠见她举着扫帚过来，倒也机灵，转身就往楼梯下面跑。苏晚追了两步，眼看就要拍到，它却钻进了楼梯扶手的缝隙里，只露出条毛茸茸的尾巴，还挑衅似的晃了晃。
“跑了。”苏晚首起身，回头看向桌上的顾衍，眼里的笑意藏不住，“道长，下来吧，‘妖兵’撤退了。”
顾衍还缩在桌角，脸涨得通红，大概是羞的。他梗着脖子道：“谁、谁怕它了？我是怕它身上带了病菌，脏了我的法器。”他低头看了眼裤腿，被咬过的地方沾着点老鼠爪印，赶紧拍了拍，“你看，这爪子印多脏，要是蹭到我的破煞符上，符就失灵了。”
苏晚走到桌前，伸手递给他：“行，是为了法器。那现在能下来了吗？总不能让一只老鼠把道长困在八仙桌上吧？”
顾衍犹豫了一下，抓着她的手往下跳，脚刚沾地就往后退了三步，离楼梯扶手远远的。他整理着皱巴巴的道袍，试图挽回点面子：“说起来，这老鼠确实有点怪，普通老鼠见了人早跑了，它还敢咬人裤腿，说不定……说不定真沾了点宅子里的邪气。”
苏晚从他的法器包里摸出那包海苔薯片，拆开一片扔在地上，果然见那老鼠尾巴又从缝隙里探出来，嗅了嗅。“是有点怪，”她故意顺着他说，眼底却闪着狡黠的光，“怪就怪在，它居然跟某些道长一样，也喜欢海苔味。”
顾衍的耳朵又红了。他想起刚才跳上桌子时的狼狈样，再看看苏晚憋笑的表情，突然觉得这只老鼠比镜中的邪祟还让人头疼。他清了清嗓子，假装研究楼梯上的雕花：“咳，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紧去后院看看，委托人说那里还有口枯井，说不定藏着东西。”
苏晚憋着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走路时还时不时回头看裤腿，像只受惊的兔子。阳光从楼梯间的破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刚才那点因邪祟而起的紧张，早被这只“妖兵”老鼠搅成了满室的笑意。
走到楼梯拐角时，苏晚偷偷往扶手缝隙里又扔了片薯片。她想，等回去了，得跟阿尘说说，他师兄不仅怕画皮鬼的影子，还怕一只抢薯片的老鼠——这话要是传出去，道观里的香客怕是要笑掉大牙。
顾衍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突然回头：“你扔什么呢？”
“没什么，”苏晚笑得坦荡，“给‘妖兵’留份口粮，免得它再惦记道长的裤腿。”
顾衍：“……” 他决定，今晚回去就把那包海苔薯片全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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