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后院的银杏落了满地金，顾衍蹲在青石板上，指尖捏着那柄刚拆封的“全自动桃木剑”，指节泛白。剑身长不过三十厘米，桃木纹路是印上去的贴纸，剑柄裹着层廉价的红绒布，最离谱的是尾端嵌着个塑料按钮——他刚才没忍住按了一下，剑身瞬间亮起刺眼的蓝光，还炸出段童声合唱：“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苏晚靠在门框上，笑得首不起腰，手里的快递盒都差点脱手：“顾道长，您这剑够潮啊，带声光特效，还自带《道德经》BGM，赶得上庙会的电动莲花灯了。”
顾衍没理她，拇指反复剑柄上歪歪扭扭的“镇宅”二字。这是他第一次网购，苏晚说“网上啥都有，连开过光的桃木剑都能送货上门”，他才捏着手机研究了半宿，选了个标题标着“道家专用、全自动驱邪”的链接。现在看来，那“全自动”指的是自动发光发声。
“退货。”他把剑往包装盒里塞，动作重得像在拆符纸。
“退啥呀。”苏晚凑过来，抢过剑按了下按钮，蓝光再次亮起，童声合唱准时响起，惊飞了院角槐树上的麻雀，“多好玩，留着镇镇你那总跳闸的路由器呗，说不定比你画的符管用。”
顾衍的耳根泛起薄红。上个月道观电路老化，路由器三天两头罢工，他画了三张“稳网符”贴在猫上，结果网没稳，符纸倒被散热孔烤焦了半张，还是苏晚找人来换了个新路由器才好。
“胡闹。”他夺回剑，塞进抽屉最底层，仿佛那蓝光会灼伤桃木似的。
苏晚却没打算放过他。第二天拎着个纸箱来道观，说是“赔罪礼”。顾衍打开一看，倒吸口气——里面躺着柄半米长的桃木剑，剑身泛着自然的浅棕光泽，纹路清晰，剑柄缠着正经的剑穗，是他眼熟的老木匠王伯的手艺。
“这才是正经桃木剑。”苏晚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她和王伯的聊天记录，“我让王伯照着你书房那柄旧剑打的，没加花里胡哨的东西。”
顾衍指尖抚过剑身，触感温润，果然是正经桃木。他抬头想道谢，却见苏晚正踮脚够他书架顶层的东西，手里还举着个手机录像，嘴里念念有词：“看看道长的私藏……哟，这不是昨天那把电动剑吗？怎么藏这么深——”
“苏晚！”顾衍伸手去抢手机，却被她灵活躲开。苏晚举着手机绕着八仙桌跑，屏幕里正播放着那柄玩具剑的发光特效，童声《道德经》混着她的笑，震得梁上的灰尘都簌簌往下掉。
追闹间，顾衍的袖口勾到桌角的紫砂壶，眼看就要摔落地，苏晚眼疾手快扶住，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腕。两人都顿了顿，空气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手机里的童声还在不知趣地唱：“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顾衍猛地抽回手，耳尖红得能滴出血。苏晚也觉得脸上发烫，把手机塞回兜里，干咳两声：“那、那电动剑留着吧，下次带徒弟们去庙会，给小孩当玩具挺好。”
顾衍没应声，转身往炼丹房走，走了两步又停下，背对着她闷闷道：“……谢了。”
傍晚苏晚要走时，却被顾衍叫住。他从抽屉里拿出个布包，递过来时眼神躲闪：“这个给你。”打开一看，是串桃木手串，珠子打磨得圆润光滑，还带着淡淡的木香。“王伯多打的料，说戴着手腕舒服。”他顿了顿，补充道，“没加特效。”
苏晚憋住笑，把手串戴在腕上晃了晃：“谢啦顾道长。对了，”她掏出手机点开录音，正是那童声《道德经》，“这个铃声借我用几天呗？挺提神的。”
顾衍的脸“腾”地红了，转身就往大殿走，摆袖的动作带起一阵风，吹得香案上的烛火晃了晃，倒真像被那“潮剑”的特效惊着了似的。
夜里关门前，顾衍鬼使神差地从抽屉里摸出那柄电动剑，躲在祖师像后按了下按钮。蓝光在昏暗的殿里亮起，童声合唱突兀地响起，吓得他赶紧关掉。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在剑身上的贴纸纹路，倒也算不上难看。他着剑柄，突然想起苏晚笑弯腰的样子，嘴角竟忍不住勾了勾，又迅速抿平，把剑塞进了更隐蔽的柜角——罢了，留着就留着，下次她再来闹，就用这剑“驱驱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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