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裹着桂花香，溜进中山公园的雕花铁门时，苏晚正蹲在长椅旁系鞋带。米白色的帆布鞋沾着草叶，是刚才追一只三花猫蹭上的——那猫尾巴翘得老高，钻过灌木丛就没了影，倒把她引到了这片开阔的小广场。
“嚯——”
一声悠长的吐纳惊得她抬头，只见广场中央的银杏树下，站着位穿太极服的老头。藏青色的绸缎袍子随着动作飘摆，左手慢悠悠划个圆，右手像托着团看不见的气，脚底下碾来碾去，鞋跟擦过地面，发出“沙沙”的轻响。
苏晚的眼睛亮了。她最近正沉迷仙侠剧，看里面的高人动不动就“运转心法”“吐纳调息”，此刻见老头身形飘逸，眼神沉静，顿时觉得遇上了隐世的“道家高人”。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道家心法？”她心里嘀咕着，悄悄往旁边挪了挪，躲在棵桂花树后，学着老头的样子抬手。
老头双臂缓缓上举，掌心相对，像捧着朵无形的花。苏晚依葫芦画瓢，胳膊却僵得像两根竹竿，举到一半就酸了，忍不住甩了甩。
“不对不对，”她小声自我批评，“高人都是气定神闲的。”
正调整姿势，老头突然屈膝下沉，左腿在前，右腿在后，双手一高一低，像在推什么重物。这姿势苏晚在剧里见过，叫“野马分鬃”！她赶紧跟着下腰，帆布鞋在水泥地上打滑，差点一屁股坐下去。
“稳住，稳住。”她咬着唇，膝盖抖得像筛糠，眼睛却死死盯着老头的动作。
周围渐渐聚拢了几个晨练的人，有打羽毛球的，有跳广场舞的，没人注意到这个躲在树后、动作僵硬的小姑娘。苏晚却越练越投入，觉得自己指尖仿佛真有气流在转，连带着呼吸都跟着老头的节奏——呼……吸……呼……
老头开始走圈，步子迈得又缓又稳，像在水面上漂。苏晚踮着脚跟上，学着他的样子碾脚，帆布鞋跟地面摩擦的声音格外突兀。她正专注于模仿那个“云手”的动作，左手划圆时没注意脚下，被自己的右脚绊了一下。
“哎哟！”
失重感来得猝不及防，苏晚只来得及闭眼，就觉得身体重重撞在一个温热的东西上。紧接着是“哎哟”一声闷哼，不是她的声音。
两人滚作一团，顺着小广场边缘的缓坡往下滑，最终“噗通”一声扎进了花丛里。
“咳咳……”苏晚被压在下面，后脑勺磕在软乎乎的东西上，鼻尖全是栀子花的甜香。她挣扎着想抬头，却摸到一手滑溜溜的花瓣，还有……一片温热的胸膛？
“苏晚？”
头顶传来熟悉的低笑，带着点无奈，还有点被压得喘不上气的闷。
苏晚猛地睁眼，对上顾衍带着笑意的眼睛。他的额前碎发沾着片粉色的蔷薇花瓣，鼻梁上还落着点黄色的雄蕊，平日里总是一丝不苟的白衬衫，此刻皱巴巴的，领口沾了不少草屑。
而她，正结结实实地趴在他身上，双手还不老实地按在他胸口。
“顾、顾老师？”苏晚的脸“腾”地红透了，像被太阳烤过的番茄，“你怎么在这？”
顾衍抬手，替她摘下粘在发梢的一片栀子花：“刚晨跑过来，就看见某位同学在……模仿太极？”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僵硬的姿势，“还是自创的版本？”
苏晚这才想起自己刚才的窘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想爬起来，膝盖却不小心又磕在顾衍的腿上，引得他闷哼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她手忙脚乱地撑着地面，结果抓了满手的泥土和花瓣，蹭得顾衍的白衬衫上多了几个褐色的印子。
“别动。”顾衍按住她的肩膀，自己先坐起身，顺势把她拉了起来。“摔疼了吗？”
苏晚低头看自己的裤子，米白色的运动裤膝盖处沾了大片草绿，裤脚还挂着几朵蔫了的蔷薇。再看顾衍，他的衬衫更惨，不仅有泥印，还有几道被花枝划破的细口子，袖口卷着的地方，甚至沾了片小小的银杏叶。
作者“一痕笑语趁春风”推荐阅读《这个道士真奇葩》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周围传来低低的笑声。刚才打太极的老头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个保温杯，看着他们俩笑得眼睛眯成了缝：“小姑娘，想学太极啊？爷爷教你，别瞎琢磨了，容易摔着。”
苏晚的脸更红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以为是……”
“以为是道家心法？”顾衍替她说完，嘴角的笑意藏不住，“电视剧看多了？”
“才没有！”苏晚嘴硬，却下意识地把沾着花瓣的手背到身后，“我就是……随便活动活动。”
顾衍没戳穿她，弯腰捡起掉在花丛里的帆布包——那是苏晚刚才摔倒时甩出去的，拉链开了，里面的速写本滑了出来，正好翻开在画着猫的那一页。
“追猫追到这了？”他拿起速写本，指尖拂过纸上那只翘着尾巴的三花猫，“画得很像。”
“要你管！”苏晚抢过速写本抱在怀里，脸颊发烫，却忍不住偷偷看他。晨光透过银杏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那片沾在额前的蔷薇花瓣被风吹得轻轻晃，竟让他平日里清冷的眉眼柔和了不少。
老头在旁边啧啧两声：“小伙子，你女朋友真活泼。”
“不是女朋友！”苏晚和顾衍异口同声地反驳，说完又同时愣住，对视一眼，各自别过脸。
苏晚的耳朵尖红得能滴出血，顾衍的耳根也悄悄泛起粉色。
老头被逗乐了，摆摆手：“行行行，不是。不过小姑娘，太极得慢慢来，讲究个‘以柔克刚’，你这虎虎生风的，更像耍大刀。”
苏晚吐了吐舌头，没敢接话。
顾衍弯腰，帮她把掉在地上的笔捡起来，又拍了拍她裤子上的草屑：“走吧，去前面的水龙头洗洗。”
“哦。”苏晚乖乖跟着他走，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回头对老头喊，“爷爷，下次我来学太极！”
老头笑着挥手：“随时来！”
两人并肩往公园深处走，一路上，苏晚总觉得后背发凉，低头一看，原来后脑勺还沾着片栀子花，被顾衍伸手轻轻摘掉了。
“顾老师，你怎么会晨跑跑到这？”苏晚踢着路上的小石子，试图打破尴尬。
“家就在附近。”顾衍的声音很轻，“你呢？周末不睡觉，来公园追猫？”
“我来写生！”苏晚举了举手里的速写本，“这公园的秋天很漂亮，想画点素材。”
说话间到了水龙头旁，顾衍拧开水阀，冰凉的水流涌出来。苏晚先洗手，花瓣和泥土顺着水流往下掉，掌心很快露出原本的肤色。
顾衍也伸出手，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此刻沾着泥土和草汁，却丝毫不显狼狈。水流过他的手腕，把袖口沾着的银杏叶冲掉了，露出手腕上那块简约的黑色手表。
苏晚看着他低头洗手的样子，阳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她突然想起刚才摔进花丛时，闻到的不仅有花香，还有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清清爽爽的，像雨后的森林。
“在想什么？”顾衍突然抬头，正好撞上她的目光。
苏晚像被抓包的小偷，猛地别过脸：“没、没想什么！”她胡乱擦了擦手，“我去那边画画了！”
说完，她抱着速写本就跑，帆布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像在逃离什么。跑了几步，她回头看了一眼，见顾衍还站在水龙头旁，手里拿着她刚才忘拿的纸巾，正望着她的方向，嘴角噙着浅浅的笑。
风又吹过，带来一阵桂花香。苏晚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首跳。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沾着花瓣的裤子，突然觉得，刚才摔那一跤，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至少，让她知道了，顾衍笑起来的时候，比公园里的花还好看。
远处的银杏树下，打太极的老头慢悠悠地收了势，看着那个跑远的小姑娘和站在原地的年轻男人，笑着摇了摇头，拧开保温杯喝了口茶——现在的年轻人啊，比他这太极还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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