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融化的墨汁,一点点晕染开中山公园的天空。长椅旁的路灯次第亮起,暖黄的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在地上洒下斑驳的碎金。苏晚抱着速写本站在湖边,刚画完最后一笔晚霞,就被一阵刺耳的歌声惊得手一抖,铅笔在画纸上划出道歪歪扭扭的线。
“……爱得痛了!痛得哭了!哭得累了……”
歌声里裹着股说不出的凄厉,明明是首老歌,却被唱得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玻璃。苏晚皱着眉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小广场上,一个穿牛仔外套的流浪歌手正抱着吉他弹唱,面前摆着个打开的琴盒,里面散落着几张零钱。
奇怪的是,歌手本人唱得并不难听,甚至可以说有点沙哑的磁性,但那股尖锐的、仿佛能穿透耳膜的“高音”,却像是从麦克风里独立飘出来的,忽高忽低,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啜泣。
“这设备有问题吧?”旁边有散步的大妈嘀咕,“听着咋这么瘆人呢?”
苏晚的指尖悄悄摸向口袋里的“阴阳眼”符——这是她那个研究民俗的表哥硬塞给她的,说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捏碎了符纸。
符纸化作一缕青烟飘入眼中,再睁眼时,世界仿佛蒙了层淡红的滤镜。而那歌手面前的麦克风上,正趴着个穿着破烂旗袍的女怨灵,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嘴巴张得极大,那凄厉的高音正是从她嗓子里发出来的。她一边唱,一边用怨毒的眼神盯着过往的情侣,指甲深深抠进麦克风的金属网罩里。
“原来是个怨灵。”苏晚了然。最近总听说这公园晚上不太平,有情侣吵架、朋友反目,看来都跟这怨灵脱不了干系——怨气这么重,多半是生前情伤缠身,见不得别人好。
她刚想转身去找表哥说的“镇邪符”,那怨灵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空洞的眼睛首勾勾盯上苏晚,歌声陡然拔高,尖锐得几乎要把麦克风震碎:“分手快乐!祝你快乐!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这哪是祝福,字字句句都透着咬牙切齿的恨。广场上的情侣果然吵了起来,一个指责对方“是不是早就想分手”,一个红着眼骂“你无理取闹”,很快就不欢而散。
苏晚叹了口气。她表哥说过,对付这种执念深的怨灵,硬来只会激化怨气,最好用“静音符”先压一压。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巴掌大的黄纸符,上面用朱砂画着个闭嘴的小人,边角还缠着圈细细的红线——这就是“静音符”,表哥千叮万嘱,不到万不得己别用,说是会伤怨灵的灵识。
但看着被歌声搅得鸡飞狗跳的广场,苏晚还是决定出手。她假装路过歌手身边,趁怨灵沉浸在“飙高音”的中,飞快地将静音符贴在了麦克风的底座上。
“嗡——”
符纸贴上的瞬间,麦克风突然发出阵电流声,随后那凄厉的高音戛然而止。怨灵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嘴巴张得老大,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惊恐地抓着麦克风摇晃,可那符纸像是长在了上面,怎么也撕不下来。
流浪歌手正唱到动情处,突然没了声音,他愣了一下,对着麦克风“喂”了两声:“喂?喂?”
没反应。他皱着眉拍了拍麦克风,又拨了拨音响的旋钮,依旧没声音。琴盒旁的听众渐渐散去,刚才吵架的情侣己经走远,广场上总算恢复了清净,只剩下晚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搞什么啊……”歌手郁闷地把吉他背好,收起琴盒,嘟囔着,“刚有点感觉就坏了,这破设备。”他收拾东西时,一痕笑语趁春风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眼角余光瞥见麦克风底座上的黄纸符,随手想扯掉,却发现符纸像粘了强力胶,怎么也扯不动。
“啥玩意儿?”他挠了挠头,也没再管,背着吉他悻悻地离开了。
那怨灵还趴在麦克风上,眼睁睁看着歌手走了,又急又气,却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苏晚走过去,蹲在麦克风旁,看着怨灵渐渐变得透明的身影,轻声说:“别再折腾了。他唱的不是你的故事,听的人也不是你的仇人。”
怨灵猛地抬头,眼里淌下黑色的泪。苏晚从包里掏出块小小的玉佩——这是表哥给的“安魂佩”,据说能安抚怨气。她把玉佩轻轻放在麦克风旁:“生前的事,该放下了。总困在这儿害人,最后只会魂飞魄散。”
怨灵盯着玉佩看了很久,那玉佩在路灯下泛着柔和的光,竟让她身上的黑气淡了些。她张了张嘴,虽然发不出声音,但苏晚看懂了她的口型——像是在说“谢谢”,又像是在说“对不起”。
一阵晚风吹过,怨灵的身影渐渐消散在空气中,只剩下那枚安魂佩静静躺在麦克风旁,和底座上的静音符一起,在夜色里闪着微光。
苏晚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刚要走,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又在跟谁说话?”
她回头,看见顾衍站在路灯下,手里提着个纸袋,显然是刚从附近的书店出来。他的目光落在麦克风旁的玉佩和符纸上,挑了挑眉:“你表哥又给你塞这些‘宝贝’了?”
“才不是宝贝,是工具。”苏晚接过顾衍递来的纸袋,里面是她上次提过想看的画册,“刚才有个……‘噪音源’,被我解决了。”
顾衍笑了笑,没追问。他知道苏晚总有些稀奇古怪的经历,却从不多问,只是说:“湖边风大,早点回去吧。我送你。”
两人并肩往公园门口走,晚风里没了刺耳的歌声,只剩下秋虫的呢喃。苏晚晃了晃手里的画册,突然想起刚才怨灵唱的歌,忍不住问:“顾老师,你说……人为什么会困在过去的事里走不出来啊?”
顾衍沉默了片刻,说:“大概是因为,总觉得‘如果当初’能不一样。但人生没有如果,只有‘接下来’。”他转头看她,路灯的光落在他眼里,像盛着星光,“就像你画坏的那笔晚霞,与其盯着那道线纠结,不如想想怎么补成一朵云,说不定更好看。”
苏晚愣了愣,低头翻开速写本,看着那道歪歪扭扭的线,突然有了主意。她停下脚步,从包里掏出铅笔,在那道线旁边添了几笔,瞬间,那道线就变成了一只振翅的飞鸟,正掠过晚霞,竟比原本的画面更添了几分灵动。
“你看,”顾衍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有时候意外也不是坏事。”
苏晚抬头看他,正好撞上他温柔的目光,脸颊不由自主地发烫。远处的湖面倒映着路灯的光,像撒了一地碎钻。她突然觉得,今晚这怨灵的“演唱会”,或许也不算太糟糕——至少,让她明白了顾衍话里的意思,也让她看清了自己心里那点悄悄滋长的、不敢说出口的期待。
走到公园门口,顾衍替她拦了辆出租车。临上车前,苏晚想起什么,把那枚安魂佩从麦克风旁取了回来,塞到顾衍手里:“给你。据说能安神,你不是总失眠吗?”
顾衍握着温润的玉佩,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他看着苏晚坐进出租车,车窗里映出她发红的耳尖,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出租车驶远后,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玉佩,又抬头望向广场方向——那里的麦克风旁,静音符正渐渐变淡,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有些故事,确实该落幕了。
而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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