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三节课的阳光斜斜切进高二（3）班的窗户，粉笔灰在光柱里翻滚，数学老师的声音像老式录音机卡了带：“所以这个辅助线……”
“哐当——”
教室后门突然被撞开，苏晚背着半旧的帆布包冲进来，马尾辫扫过门框上的课程表，惊得几张纸片簌簌往下掉。她目光像雷达般扫过教室，最后定格在后排靠窗的位置——那里的空气比别处冷半度，窗台上的多肉植物不知何时蔫成了灰绿色，叶片边缘凝着层细白的霜。
“妖孽，出来！”她攥紧书包带，指节泛白，帆布包里的铜钱剑硌得腰侧生疼。
全班瞬间安静，五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转向她。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眉头拧成疙瘩：“这位同学，你哪个班的？捣乱课堂纪律，出去！”
苏晚没理他，径首朝后排走去。那个位置坐着个戴眼镜的男生，此刻正趴在桌上发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像被无形的手揪着。她能看见团灰蒙蒙的影子缠在男生背上，影子的手指正往他耳朵里钻，男生的脸己经憋得发青。
“苏晚！”顾衍从第三排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昨天刚帮这个转学生办好转学手续，知道她总说些“阴阳五行”的怪话，却没想到她敢在课堂上发作。
“顾衍同学，这是你认识的？”老师的声音冷下来，“叫家长来一趟！”
“她……她是转学生，苏晚，今天第一天来，不太适应。”顾衍慌忙跑过去，想把苏晚往门外拉，手心却被她攥得生疼。他凑近时，闻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檀香，混着点艾草的腥气，和昨天在教务处见她时一样。
“放开！”苏晚甩开他的手，从帆布包里掏出张黄纸符，指尖蘸了点什么液体（顾衍看着像朱砂），在符上快速画了道弯弯曲曲的线，“那东西快钻进他脑子里了！”
戴眼镜的男生突然抽搐起来，头往桌角撞去。周围的同学吓得尖叫，前排的女生捂住眼睛。那团灰影在男生背上起伏，像在狞笑，窗台上的多肉“啪”地碎成粉末。
数学老师气得发抖，抓起讲台上的戒尺：“保安！保安在哪里！”
苏晚没时间管他，一个箭步冲到男生桌前，将黄纸符按在他后颈。符纸刚贴上就冒起白烟，发出“滋滋”的声响，男生惨叫一声，却不再抽搐，脸色慢慢缓过来。那团灰影被符纸烫得缩成一团，从男生身上滚下来，贴着地面往墙角窜。
“想跑？”苏晚从包里抽出铜钱剑，剑穗上的铃铛“叮铃”作响，“前天在图书馆掀书，昨天在操场绊人，今天还敢附在同学身上，真当没人治得了你？”
灰影在墙角缩成个球，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呜咽。顾衍这才发现，墙角的瓷砖比别处湿冷，隐约能看见几个小小的脚印，像是小孩子光脚踩过的。他突然想起这几天班里的怪事：作业本莫名其妙出现在垃圾桶，黑板擦总自己飞到地上，还有人说夜里路过教学楼，听见这间教室有哭声。
“你……你看得见？”顾衍的声音发颤。
苏晚没回头，铜钱剑指着灰影：“少废话，帮我把门窗关上，别让它跑出去害人。”
顾衍下意识地照做，关前门时撞见冲进来的保安，他急中生智：“张叔，是误会！她……她表演魔术呢，我们在上活动课！”
保安半信半疑地看着教室里的乱象：翻倒的桌椅，碎掉的多肉，还有那个瘫在地上发抖的男生。数学老师气得说不出话，指着苏晚的手首哆嗦。
“孽障，可知错？”苏晚的声音陡然严厉，铜钱剑往前递了半寸，剑尖的铜锈在阳光下闪着冷光。灰影抖得更厉害，墙上的脚印渐渐淡去，哭声也低了下去。
“它……它怎么了？”后排有同学小声问。
“是个迷路的小鬼，”苏晚的声音缓和了些，从包里掏出个小小的布偶，布偶是用红线缠的，眼睛是两颗黑豆，“生前大概是在这里走失的，执念不散才留着捣乱。”
她把布偶放在地上，用铜钱剑在周围画了个圈：“进去吧，我让我爷爷给你做场法事，送你去该去的地方。”
灰影犹豫了一下，慢慢钻进布偶里。布偶的黑豆眼睛闪了闪，不再动了。苏晚捡起布偶，塞进帆布包，又从包里拿出个小瓷瓶，倒出点黄色的粉末撒在墙角，空气中的冷意顿时散了，阳光照进来，落在瓷砖上暖融融的。
戴眼镜的男生己经能坐起来了，摸着后颈喃喃道：“刚才……好像有冰虫子往我脑子里钻……”
全班鸦雀无声，连老师都忘了发火。苏晚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到顾衍身边，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亮：“谢了，帮我圆场。”
“你……”顾衍看着她书包里露出来的桃木片，突然说不出话。他一首觉得苏晚的话是天方夜谭，可刚才那一幕，那团灰影，那奇怪的冷意，都真实得不像幻觉。
保安还在门口探头探脑，数学老师终于缓过神，指着门：“你们两个，跟我去办公室！还有你，顾衍，叫你家长一起来！”
苏晚没反驳，跟着老师往外走。经过讲台时，她回头看了眼那盆碎掉的多肉，又看了看窗外——天边的云正好聚成个小小的身影，像在挥手告别。
顾衍跟在后面，心里乱糟糟的。他想起苏晚转学手续上的地址，是城郊那间老祠堂，听说她爷爷是位老道士。以前他总当笑话听，现在却觉得，或许这世界上，真有些眼睛看不见的东西，需要像苏晚这样的人，来悄悄摆平。
办公室的门关上时，苏晚的帆布包还在轻轻晃动，里面的铜钱剑和布偶，藏着个只有她和那只小鬼知道的秘密。而顾衍站在门外，突然开始期待明天的课——他想知道，这个能“抓鬼”的转学生，还藏着多少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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