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课的铃声还没响，高二（3）班的教室里己经坐了大半学生。苏晚抱着一本线装的《周易》，指尖刚划过“乾为天，坤为地”的字样，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黑板动了——不是被风吹的，是那种活物般的蠕动。
她猛地抬头，正看见一截白色的粉笔自己从粉笔槽里跳出来，悬在黑板中央，笔尖簌簌落着灰。紧接着，歪歪扭扭的字迹开始蔓延：“还我……还我……”
粉笔末像细小的雪，落在讲台上。前排的同学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光线问题，首到那行字补全了最后一笔——“还我橡皮擦”，才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是昨天那个……”坐在后排的男生压低声音，指节敲了敲桌面，示意大家看墙角。那里空荡荡的，昨天苏晚用来收小鬼的布偶己经不在了，只剩下圈淡淡的粉笔印，像被什么东西擦过。
苏晚的眉头拧了起来。帆布包里的铜钱剑微微发烫，这是有怨灵靠近的征兆。她昨天明明把小鬼的执念封进了布偶，还在包上贴了镇符，按说不该再作祟。难道是别的东西？还是……那小鬼没老实？
“装神弄鬼。”她冷哼一声，从书包侧袋摸出个小瓷瓶，里面是磨好的朱砂，混了雄鸡血，是爷爷特意给她备的“破妄符”原料。对付这种明目张胆的挑衅，就得用更硬的法子。
她几步跨上讲台，抓起一支红色粉笔，蘸了点朱砂往黑板上画。指尖翻飞间，一道繁复的符纹渐渐成形：上有雷纹镇顶，下有八卦托底，中间用朱砂勾出个“敕”字，笔画凌厉，像把出鞘的刀。这是《道门符箓大全》里的“驱邪镇宅符”，专克这类顽劣的怨灵。
“苏晚，你干嘛呢？”顾衍刚进教室就看见这一幕，手里的豆浆差点洒出来。昨天课堂抓鬼的事刚压下去，她又在黑板上画“鬼画符”，这是生怕老师不来找家长？
“没你的事。”苏晚头也不抬，指尖在“敕”字最后一笔上加重，朱砂透过粉笔渗进黑板，留下道暗红的痕迹，像凝固的血。悬在半空的白粉笔突然剧烈颤抖，“还我橡皮擦”几个字开始扭曲，笔画像被水洇过般模糊。
看来是戳中了要害。苏晚心里有数，这怨灵的道行不深，也就敢在黑板上写写画画，见了真符就露怯。她正想补画一道“往生符”，铃声突然响了，早自习开始的预备铃像道指令，悬着的白粉笔“啪”地掉回槽里，黑板上的字迹也淡得几乎看不见。
“搞定。”苏晚拍了拍手，转身想回座位，却撞进一个怒气冲冲的身影里。
“苏晚！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值日生李莉抱着一摞作业本，指着黑板上的朱砂符，脸都气红了，“昨天课堂捣乱还不够，今天又在黑板上乱画？这黑板刚刷过漆！”
苏晚这才发现，自己画的符占了小半块黑板，红殷殷的，确实扎眼。她想解释这是用来驱邪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总不能跟值日生说“黑板上有怨灵写字”吧？
“谁让你画的？”李莉把作业本往讲台上一摔，“老师说了，谁弄脏黑板谁负责！这个月的黑板，你包了！”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有人偷偷笑起来。昨天被小鬼附身的男生凑过来，小声说：“苏晚，要不我帮你说说？其实……”
“不用。”苏晚打断他，拿起黑板擦，“擦就擦。”
她蘸了点水，刚擦了一下，就发现朱砂印特别顽固，擦过的地方留下淡淡的红痕，像没洗干净的血迹。更奇怪的是，越擦，那道符的轮廓反而越清晰，尤其是“敕”字的最后一笔，像条小蛇，在的黑板上微微蠕动。
“邪门了。”顾衍凑过来看，“这朱砂什么做的？这么难擦。”
苏晚的手指顿了顿。她忽然想起爷爷说过，用雄鸡血混的朱砂画符，若遇上怨灵执念，符纹会渗入器物肌理，不是普通清水能擦掉的。看来那怨灵没走，还附在黑板上了。
“换点白醋来。”她对顾衍说，“要陈年的。”
顾衍虽然纳闷，还是跑去找食堂阿姨要了半碗白醋。苏晚蘸着醋擦，果然管用，朱砂痕渐渐淡了下去。但在最后一笔消失的瞬间，她听见粉笔槽里传来“咔哒”一声轻响——那截昨天写字的白粉笔，断成了两截。
“它怕了。”苏晚放下黑板擦，白醋的酸味混着朱砂的气息，在空气里弥漫开。
李莉没好气地看着她：“别以为擦干净就没事了，这个月的值日生表上，你的名字排满了。”
苏晚没反驳，回到座位时，发现《周易》的书页上多了个小小的指印，像是用粉笔灰按的。她翻到“解厄”篇，指尖在“以柔克刚，以静制动”几个字上停了停，突然觉得这怨灵或许不是故意挑衅。
昨天它要“还我橡皮擦”，今天又在黑板上写字，会不会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比如……真的丢了很重要的橡皮擦？
晨读课开始了，朗朗的读书声里，苏晚悄悄从书包里摸出块新橡皮，放在了粉笔槽旁。橡皮是草莓味的，是她昨天特意买的。
第三节课间，她去擦黑板，发现那块草莓橡皮不见了，粉笔槽里多了截短短的铅笔头，笔头上还缠着圈细细的红线——那是她昨天画符时掉的。
苏晚看着空荡荡的粉笔槽，突然笑了。或许对付这种没什么恶意的怨灵，不用总是剑拔弩张。她拿起黑板擦，慢悠悠地擦着板书，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黑板上，那些曾经被怨灵写字的地方，此刻亮得像撒了层金粉。
顾衍从窗外经过，看见她一边擦黑板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歌，手里还转着块草莓橡皮——不知什么时候又多出来的。他挠了挠头，觉得这个会画符的转学生，好像比昨天又有趣了一点。
而那截断成两截的白粉笔，被苏晚捡起来，放进了帆布包的侧袋。或许等周末回家，让爷爷给它做场小小的超度，就能彻底安宁了。黑板上的“鬼画符”消失了，但有些看不见的东西，正在悄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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