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的铃声像根被拉断的橡皮筋，懒洋洋地荡过教学楼。苏晚揣着兜里仅有的三块五毛钱，站在小卖部门口的香樟树下，盯着玻璃柜里那包印着红辣椒的辣条——“魔鬼辣”，她觊觎了整整三天。
三块五够买一包，但她还想多要袋牛肉干。昨天帮三班的男生驱走附在书包上的“笔仙”，对方塞给她五块钱当谢礼，被她婉拒了——爷爷说过，行道法不能贪财。可现在，肚子里的馋虫正挠着五脏六腑，比那些怨灵的哭声还让人难顶。
“小姑娘，买啥？”小卖部的王阿姨探出头，她脸上总挂着笑，眼角的皱纹里像藏着阳光。柜台上摆着个玻璃罐，里面除了零钱，还压着张黄纸符，边角都磨卷了——那是上周苏晚用半包饼干换来的“驱邪符”，当时王阿姨还嘟囔“这玩意儿能顶啥用”。
苏晚摸了摸帆布包外侧的夹层，那里藏着三张刚画好的符。朱砂是新磨的，黄纸裁得方方正正，符纹比上次的更流畅，是爷爷教的“招财纳福符”，据说能招来些小财气。
她咽了口唾沫，从夹层里抽出一张，递过去：“王阿姨，这个……能换包辣条不？”
王阿姨接过符，对着阳光照了照，突然笑了：“你这丫头，又来这套。”她转身从柜里拿出包“魔鬼辣”，又顿了顿，“等等，你这符上次可真灵。”
“嗯？”苏晚眼睛亮了。
“上礼拜买完你的符，我去隔壁彩票站刮了张五块的，中了！”王阿姨拍着大腿，声音洪亮，“虽然就五块，可我以前从来没中过！”她把辣条往苏晚手里一塞，又伸出手，“再给我一张，我再去试试手气，换你两包，再加袋牛肉干，咋样？”
苏晚愣了愣，赶紧又抽了张符递过去。王阿姨眉开眼笑地接了，从柜里掏出两包辣条、一袋牛肉干，往她怀里一塞：“够不？不够再拿点！”
“够了够了！”苏晚抱着零食，感觉像捡了个大便宜。帆布包里的铜钱剑轻轻动了下，像是在替她高兴。
“苏晚？”一个难以置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晚回头，看见顾衍站在香樟树下，手里捏着瓶可乐，表情像是见了鬼。“你……你用那黄纸片子换零食？”
“这不是黄纸片子，是符。”苏晚剥开辣条的包装袋，咬了一大口，辣得首吸气，“王阿姨说管用。”
顾衍走到小卖部窗前，正好看见王阿姨把新得的符小心翼翼地压在玻璃罐底下，还对着符拜了拜。他嘴角抽了抽：“阿姨，您还真信这个？”
“信不信的，图个吉利。”王阿姨笑得眼睛眯成缝，“这丫头的符干净，看着就舒坦。上次我家冰柜总跳闸，贴了她一张符，到现在都好好的。”
顾衍：“……”他记得王阿姨家冰柜跳闸是因为插头松了，还是他上周帮忙插紧的。
苏晚分给顾衍半袋牛肉干：“你尝尝，挺香的。”
顾衍捏着牛肉干，感觉像捏着块烫手的山芋。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用画着鬼画符的黄纸换零食，更无法理解，小卖部阿姨居然还乐在其中。
“你天天画这些东西，不怕被老师看见？”他小声问，生怕被别人听见。
“看见就看见呗。”苏晚又咬了口辣条，辣得首伸舌头，“爷爷说，符是用来帮人的，只要心诚，形式不重要。”她指了指玻璃罐里的符，“王阿姨信它能招财，它就真能让她开心，这不就挺好？”
顾衍没说话。他想起昨天放学，看见王阿姨对着那张旧符念叨“儿子下个月回来，要是能找个好工作就好了”，当时觉得有点好笑，现在却突然明白，那符或许招不来财，却能给人个念想，像黑夜里的一点火星。
“对了，”苏晚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第三张符，递给顾衍，“这个给你，‘平安符’，能挡点小灾小难。”
顾衍看着那张黄纸符，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线条，还沾着点朱砂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塞进了校服口袋。指尖触到符纸的粗糙质感，心里竟有点莫名的踏实。
“谢了。”他低声说。
“不客气。”苏晚把最后一口辣条塞进嘴里，拍了拍手，“走了，下午还有体育课。”
看着苏晚背着帆布包跑远的背影，顾衍摸了摸口袋里的平安符，又看了看小卖部里正对着新符傻笑的王阿姨，突然觉得这场景有点奇妙。或许这世界上，真有很多用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比如一张黄纸符带来的安心，比如用它换来的两包辣条和一袋牛肉干。
上课铃响时，顾衍往教室走，路过香樟树，看见几片叶子落在地上，摆成个奇怪的形状——像极了苏晚画的符。他愣了愣，快步走进教学楼，口袋里的平安符似乎还带着点淡淡的檀香，和那天在课堂上闻到的一样。
而小卖部的王阿姨，在苏晚走后，果然揣着新符去了隔壁彩票站。这次没中五块，只中了两块。但她还是很高兴，把两张中奖彩票都贴在玻璃罐上，和那两张黄纸符排在一起，像个小小的、充满希望的展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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