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的排气扇嗡嗡转着，把饭菜的热气和学生的喧闹一股脑往外排，却怎么也驱不散空气里那股齁人的咸味。苏晚捏着勺子的手青筋都快绷出来了，面前的番茄鸡蛋汤浮着一层油花，她刚才舀了一勺，差点没被咸得当场表演一个“喷汤”绝技——打菜的刘阿姨今天像是跟盐罐结了仇，汤里的盐恨不得多到能腌咸菜。
“这汤是给骆驼喝的吧？”苏晚戳着碗里的鸡蛋，气鼓鼓地跟对面的顾衍抱怨。她校服口袋里揣着个小纸包，里面是昨晚偷偷烧的“净水符”灰，本来是想试试能不能让家里的自来水变甜点，今早顺手塞进了书包，此刻看着这碗咸汤，心思活络起来。
顾衍正对付盘子里的红烧肉，闻言抬了抬眼皮：“嫌咸就别喝，逞什么强。”他夹起一块肥肉扔进苏晚碗里，“吃这个，压一压。”
“你才逞强。”苏晚翻了个白眼，趁顾衍低头扒饭的功夫，飞快地摸出纸包，拆开一角，小心翼翼地往汤里抖了点灰末。符灰遇汤就化，像一缕青烟融进水里，她赶紧用勺子搅了搅，心里默念：“显灵显灵，变淡点变淡点。”
“你撒什么呢？”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苏晚手一抖，纸包差点掉进汤碗里。她猛地抬头，正对上打菜窗口刘阿姨探过来的脑袋，阿姨手里还拿着个空汤桶，眼睛瞪得溜圆，像只发现偷米老鼠的老猫。
“没、没撒啥！”苏晚的脸“唰”地红透了，手忙脚乱地把纸包塞回口袋，“就、就是胡椒粉！对，胡椒粉！”
“胡椒粉？”刘阿姨狐疑地眯起眼，“我记得今天没给你们备胡椒粉啊？再说你这撒的也不像啊，灰扑扑的……”她说着就走了过来，围裙上还沾着番茄汁，一股脑的油烟味扑面而来。
苏晚吓得心脏砰砰跳，脑子里飞速运转——总不能说这是符灰吧？说了非被当成神经病不可。她爸是开道观的，从小教她画符，她总爱搞这些小把戏，上次往顾衍的可乐里撒“清心符”，结果那瓶可乐冒了半天气泡，差点炸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顾衍突然伸手，一把将苏晚的汤碗抢了过去，还顺便用胳膊肘把她往身后怼了怼。他脸上堆起笑，对着刘阿姨点头哈腰：“阿姨您看错了，她刚才打汤烫着手了，手抖，把桌上的辣椒粉碰撒了点，您看这不是红的嘛。”他边说边用勺子舀了一勺汤，还故意“嘶哈”了两声，“哎哟，是挺辣，呛着了。”
苏晚在他身后偷偷掐他的腰——哪来的辣椒粉！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溜了！
刘阿姨盯着碗里的汤看了半天，又看了看苏晚确实有点发红的指尖（其实是刚才被顾衍抢碗时蹭的），嘟囔了句“下次小心点”，才端着汤桶往后厨走，走之前还不忘回头叮嘱：“少放点乱七八糟的，吃坏肚子可别找我！”
“知道知道！”顾衍笑眯眯地应着，等刘阿姨一走，立刻把汤碗塞回苏晚面前，压低声音骂她，“苏晚你疯了？在食堂撒符灰？想被全校通报批评‘投毒未遂’？”
“你才投毒！”苏晚抢过汤碗，气呼呼地舀了一勺——咦？不咸了。
刚才还齁得发苦的汤，此刻居然带着点淡淡的草木香，清爽得像是山泉水煮的，番茄的酸甜和鸡蛋的香混在一起，好喝得让她眼睛都亮了。她又舀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你尝尝，真的变好喝了！”
顾衍挑眉，显然不信，却还是凑过去，用自己的勺子舀了一勺。入口的瞬间，他愣了——确实不咸了，而且有种说不出的清甜味，像是在汤里加了点薄荷，又比薄荷更温润，顺着喉咙滑下去，连带着刚才吃红烧肉的腻味都消了。
“怎么样？”苏晚得意地扬下巴，像只偷到鸡的狐狸。
顾衍没说话，默默把自己那碗几乎没动的汤推了过来，意思很明显——换。
“才不换！”苏晚把自己的汤碗护得死死的，“这是我的‘符水’成果！”
两人正斗着嘴，邻桌突然传来一声惊叹：“欸，你们闻没闻见？好像有股特别的香味？”
是三班的胖子李磊，他正使劲嗅着鼻子，眼睛在食堂里扫来扫去，最后目光落在了苏晚的汤碗上，“好像是从那边飘过来的……”
这话一出，周围几桌的人都骚动起来。“真的有香味！淡淡的，挺好闻！”“是不是哪个窗口做了新菜？”“我怎么闻着像……像苏晚那碗汤？”
瞬间，好几道目光齐刷刷射过来，苏晚吓得赶紧把汤碗往桌子底下藏，顾衍伸手按住她的胳膊，低声说：“藏什么？越藏越可疑。”
话音刚落，李磊己经端着空碗跑了过来，一脸期待：“苏晚，你这汤在哪打的？怎么跟我们的不一样？闻着就好喝！”
“没、就是普通的汤……”苏晚结结巴巴的，脸又红了。
顾衍突然开口：“她刚才加了点家里带的香料，可能味道不一样。”他这话半真半假，既解释了香味来源，又没暴露符灰的事。
“香料？什么香料这么神？”李磊的眼睛亮了，“我刚才打的汤齁咸，加一点是不是就不咸了？”他说着就想伸手去拿苏晚的汤碗。
“别碰！”苏晚和顾衍异口同声地喊出声，喊完又互相瞪了一眼。
周围的学生见有猫腻，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苏晚你那是什么香料啊？”“给我也来点呗！”“刘阿姨是不是偷偷换汤了？我也要去打！”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一群人举着空碗就往打菜窗口冲，围着刚端出新汤桶的刘阿姨嚷嚷：“阿姨！要刚才那种带香味的汤！”“就是苏晚喝的那种！”
刘阿姨被吵得头都大了，举着汤勺喊：“都是一样的汤！没换过！不信你们尝！”
几个学生舀了新汤尝了尝，却都皱起眉：“不对啊！就是普通的咸汤！跟苏晚那碗完全不一样！”
“是不是你藏了好汤不给我们打？”“偏心！我们也要带香味的！”
刘阿姨气得首跺脚，手里的汤勺差点飞出去：“我哪有！那丫头片子不知道往汤里加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她说着就往苏晚这边瞪，眼神里满是怀疑。
苏晚缩了缩脖子，赶紧拉着顾衍起身：“走走走，快上课了！”
顾衍被她拽着跑，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被学生围得水泄不通的打菜窗口，以及气得跳脚的刘阿姨，忍不住笑出声：“苏晚，你这符灰威力可以啊，快赶上食堂的秘密武器了。”
“别笑了！”苏晚又气又窘，“都怪你！刚才抢我碗那么使劲，被人看见了吧！”
“明明是你自己搞事。”顾衍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往教学楼拽，“再不走刘阿姨该追过来了。”
两人拉拉扯扯地跑过操场，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苏晚的校服口袋里，那个装符灰的小纸包硌着腰，有点痒。她偷偷看了眼顾衍，他嘴角还带着笑，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刚才抢碗时护着她的样子，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喂，”苏晚突然停下脚步，“下次我给你画张‘开胃符’，保证你吃嘛嘛香。”
顾衍挑眉：“别了，我怕你把我饭变成符水。”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今天这汤确实还行，下次再弄点，分我半碗。”
苏晚“切”了一声，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风吹过操场，带着食堂飘来的饭菜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草木味——那是她的净水符灰，在喧闹的食堂里，悄悄给这场鸡飞狗跳的午饭，加了点只有他们知道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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