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学实验室的通风橱还在呼呼作响，混着浓盐酸和硝酸银的刺鼻气味，把午后的阳光都染得发绿。苏晚捏着试管夹的手有点抖，试管里的蓝色液体正冒着诡异的泡泡——这是她偷偷换的硫酸铜溶液，原计划是做“铜树生长”实验，结果被桌底那团黑雾撞了下胳膊，滴进半管不知谁剩下的氢氧化钠，溶液瞬间变成了浑浊的蓝绿色，像打翻了的颜料盘。
“小心点。”顾衍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正调试酒精灯，火苗被风带得歪歪扭扭，映得他侧脸的绒毛都泛着金边。“李老师说过，不同试剂不能乱混。”
“要你管。”苏晚嘴硬，眼睛却死死盯着试管底部——那里沉着一小撮黑色粉末，是她早上从外婆的符咒盒里偷拿的“镇魂砂”，本想试试能不能镇住这几天总缠着她的怨灵，没成想刚撒进去，试管就“滋滋”响得更欢了。
桌底的黑雾突然翻涌起来，化作个模糊的小孩模样，正拍着黑黢黢的手，发出“咯咯”的笑声。它一闹，苏晚手里的试管猛地一晃，蓝色液体溅在酒精灯上，“轰”的一声，火苗窜起半尺高，试管底“啪”地炸了个小口，带着火星的玻璃碎片溅到实验台上，吓得前排女生尖叫起来。
“哈哈哈！”怨灵笑得更欢了，黑雾里露出两颗尖尖的牙，竟还学着苏晚的样子，捏着不存在的试管夹晃来晃去。
“笑个屁！”苏晚急了，抓起旁边的烧杯就想扣过去，“再笑把你倒进王水里炼了！让你连灰都剩不下！”
“苏晚！”顾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得差点把她拽个趔趄，“疯了？王水在保险柜里呢！快跑，李老师来了！”
果然，走廊里传来李老师的怒吼：“谁在瞎闹？试管炸了？！”脚步声“咚咚”地逼近，带着白大褂摩擦的窸窣声。
苏晚这才看清实验台上的狼藉：蓝色液体顺着台面流进抽屉，把顾衍的物理笔记本泡成了花脸，炸裂的试管碎片混着她撒的镇魂砂，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光。而那怨灵还在桌底打滚，故意把黑雾蹭到苏晚的白大褂上，留下几个黑手印。
“都是你害的！”苏晚边被顾衍拽着往外跑，边回头瞪那怨灵，头发上还沾着片带着药水味的玻璃渣。
“明明是你自己乱加东西。”顾衍拽着她往楼梯口冲，白大褂的袖子扫过走廊的公告栏，带下来半张通知，“上周是谁说‘怨灵怕强酸’，非要偷拿浓硝酸试试的？”
“那不是没成功吗！”苏晚挣开他的手，却被地上的水渍滑了一下，差点撞在消防栓上，幸好顾衍眼疾手快捞了她一把。两人撞在一起，他的下巴磕在她发顶，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笨死了。”顾衍低声骂了句，手却没松开，反而拽得更紧，拖着她往楼梯下跑。实验室的门被推开，李老师的咆哮声在身后炸开：“苏晚！顾衍！你们俩给我站住！”
跑到楼梯转角，苏晚才发现自己的实验服后背沾了一大片蓝渍，像只张开翅膀的丑蝴蝶。顾衍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左边袖口烧了个小洞，露出的手腕上还沾着点紫色——大概是高锰酸钾撒的。
“你看你，”苏晚喘着气，伸手戳了戳他袖口的洞，“新做的实验服，这下要赔了吧？”
“总比被李老师抓住强。”顾衍弯腰系鞋带，额前的碎发垂下来，沾着点白色粉末，不知是氧化镁还是什么。“你那怨灵到底什么来头？从图书馆追到实验室，它就这么喜欢你？”
提到怨灵，苏晚就气不打一处来：“谁知道！自从上次在图书馆把它塞进《唐诗选》，它就天天跟着我，一会儿扯我头发，一会儿碰倒我水杯，刚才肯定是它撞我胳膊！”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个用红绳系着的小布包，“外婆给的护身符，说是能让怨灵显形，结果就显个黑团，一点用都没有。”
顾衍凑过去闻了闻，皱起眉：“里面塞的是檀香灰吧？对付低级怨灵还行，你这只看着挺调皮，说不定是……”
“是什么？”
“说不定是你上辈子欠的债。”顾衍挑眉，故意逗她，“不然怎么就缠着你不放？”
“滚蛋！”苏晚把布包砸他身上，“你才欠它债！我看它是看上你那本《天体演化简史》了，上次就想啃你书脊！”
两人正斗着嘴，突然听见楼梯下传来脚步声，吓得赶紧往器材室钻。顾衍反手带上门，两人挤在一堆废弃的试管架后面，大气都不敢喘。
器材室里一股铁锈味，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网格状的影子。苏晚的头发蹭到顾衍的肩膀，带着点洗发水的柠檬香，混着他身上的药水味，竟不算难闻。
“喂，”顾衍突然低头，声音压得极低，“你后背的蓝渍，像只猫头鹰。”
苏晚一愣，伸手摸了摸后背，果然摸到片黏糊糊的地方。“都怪你，刚才跑那么快。”她瞪他，却没注意到自己的鼻尖快碰到他下巴了，“等下怎么回教室？李老师肯定在门口堵我们。”
“翻后墙。”顾衍说得干脆，指了指器材室后窗，“从这里爬出去，绕到操场，再从围栏缺口钻进去，神不知鬼不觉。”
“爬墙？”苏晚瞪大眼，“我穿的是裙子！”
“那你想被李老师罚抄《实验室守则》一百遍？”顾衍挑眉，己经开始解实验服的扣子，“脱了外套垫着，不容易蹭破。”
苏晚看着他把沾了高锰酸钾的实验服脱下来，露出里面干净的白T恤，突然觉得耳根有点烫。她别过脸，开始解自己的实验服扣子：“谁要穿你的衣服……”
话没说完，门外传来李老师的声音：“顾衍？苏晚？我知道你们在里面！赶紧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慌乱。顾衍一把抓起苏晚的实验服，往窗户上的铁栏杆里塞：“快，我托你上去！”
苏晚踩着他的肩膀往外爬时，听见器材室的门被推开了。李老师的怒吼声、顾衍故意打翻烧杯的声音、还有那怨灵在身后“咯咯”的坏笑声，混在一起从脚下传来。
等她跌跌撞撞落在后操场的草地上，回头看见顾衍正从窗户里跳出来，白T恤上沾了片灰，嘴角却扬着笑。阳光洒在他身上，把那片灰都染成了金色。
“愣着干嘛？”他冲她喊，手里还攥着她忘在器材室的护身符布包，“再不走，真要抄守则了！”
苏晚抓起裙摆追上去，身后传来实验室方向的爆炸声——大概是那怨灵又在捣乱。她边跑边笑，觉得今天的药水味，好像也没那么难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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