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务稽查那股子邪风，像腊月里的穿堂冷气，在江宁心里盘桓了好几天，让她吃饭不香，睡觉不踏实。可日子总得过，活儿更不能停。
那间租来的、位于村口大路边的独门小院，成了她和陆建国暂时的避风港，也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家”。
院子比老宅的柴房宽敞多了，三间土坯房坐北朝南，虽然墙皮有些斑驳，屋顶的瓦片也长了些青苔，但门窗结实，关上门，就能把外面的风言风语和烦心事儿暂时挡在外面。东边一间做了铺面，西边一间是卧房兼江宁做精细活儿的地方，中间是堂屋，垒了灶台，吃饭、待客都在这里。院角有棵老槐树，光秃秃的枝桠指向灰蒙蒙的天空，等着春天发芽。
搬家没声张，就赵桂兰主任和几个平时处得来的婶子过来搭了把手。陆建国借了板车，一趟趟把柴房里那点家当拉过来。最金贵的，还是那台深绿色的缝纫机，被陆建国用旧棉被裹了又裹，稳稳当当地抬进了西屋，放在最亮堂的窗户底下。
小来福可算撒了欢，在新院子里疯了似的跑圈，每个角落都要嗅上一遍，留下自己的气味，宣布主权。最后，它在堂屋门槛边找了个阳光能晒到的地方，满意地趴下了，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地。
安顿下来，己近黄昏。冷锅冷灶，院子里却莫名有种让人心安的暖意。
陆建国放下最后一捆柴火，拍了拍身上的灰，没说话，转身又出去了。江宁正归置着那些布料针线，也没在意。
没过多久，他回来了，手里拎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半袋白面，还有一小块用油纸包着的、肥多瘦少的猪肉。
“晚上，包饺子。”他把东西放在灶台上，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江宁愣了一下。包饺子？在这刚搬进来、啥都缺的当口？这可是个费白面又费事的活儿。可她看着陆建国那没什么表情的脸，还有他特意弄来的白面和肉，心里蓦地一软。
“好，包饺子。”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挽起袖子，“庆祝咱们乔迁之喜！”
没有旁人，就他们俩。江宁和面，陆建国剁馅。他手劲儿大，两把菜刀在案板上剁得咚咚响，肉末飞溅，带着一股粗犷的生气。江宁把面和得光滑，盖上湿布醒着。又去院角掐了几根自己之前种下、侥幸活过来的小葱，洗了切碎。
肉是纯肥肉多，江宁把肥肉部分切下来，在热锅里熬了點豬油，滿屋子頓時飄起勾人饞蟲的油香。熬剩下的油渣，金黃酥脆，她撈出來，撒了點鹽，遞給眼巴巴蹲在灶邊的來福一小塊，剩下的則剁碎了和在肉餡里，這樣餡料吃起來更香。
夫妻倆一個擀皮，一個包。陸建國擀皮的手藝出乎江寧的意料，皮子中間厚邊緣薄，圓溜溜的，十分規整。江寧包餃子速度快，手指翻飛，一個個元寶似的餃子就立在了蓋簾上。
灶膛里的火映着两人的脸，一个冷硬，一个柔和，却奇异地和谐。没有人说话，只有擀面杖滚动的声音，和饺子下锅时“噗通”的轻响。
饺子煮好，捞进两个粗瓷大碗里。没有醋，也没有蒜，只有一点酱油。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重生八零辣妻：开局手撕恶婆 可两人就坐在堂屋的小方桌旁，吃得额头冒汗。
陆建国吃得快，却不忘把碗里那几个明显馅多的饺子，夹到江宁碗里。江宁没作声，低头吃了，心里那点因为查税、因为未来不确定而产生的最后一丝彷徨，也随着这热乎乎的饺子下肚，消散得一干二净。
吃完饭，陆建国主动收拾了碗筷，用新挑来的井水刷洗干净。江宁则点亮了那盏从老宅带过来的煤油灯，豆大的火苗跳跃着，把新家的影子投在墙壁上。
她坐在炕沿上，打量着这间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卧房。炕是土的，铺着干净的旧席子，虽然硬，却宽敞。窗户纸上糊着江宁新买的白纸，透着光。
陆建国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袱。他打开，里面是两床半新的、浆洗得干净的棉被。
“跟战友换的。”他言简意赅地把厚实的那床铺在炕里面，薄的那床放在外面。
江宁看着他把被子铺得棱角分明，心里某个角落被轻轻触动。这个男人，话少得像块石头，可做的事，却细得像春雨。
夜深了，吹熄了灯。两人并排躺在土炕上，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不同于在柴房时的警惕和压抑，这里的夜晚，安静而平和。
小来福在堂屋它的新窝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黑暗中，江宁睁着眼，看着窗外透进来的、水一样的月光，听着身旁男人沉稳的呼吸，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睡吧。”身旁传来陆建国低哑的声音。
“嗯。”江宁轻轻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她睡得格外沉。
第二天天刚亮，江宁就醒了。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准备去做早饭。刚走到堂屋，就闻到一股香味。
灶台上，那个小铁锅里，竟然煮着一小锅小米粥，旁边还有个豁口的碗，里面放着两个剥好的白水煮蛋！
陆建国不在屋里，院子里传来他劈柴的声音，沉稳有力。
江宁看着那锅冒着热气的粥和那两个鸡蛋，愣了好一会儿。鸡蛋金贵，他们平时都舍不得吃，要留着换钱或者换东西的。
她舀了碗粥，剥开一个鸡蛋，蛋滑，蛋黄煮得恰到好处。就着咸菜，一口粥，一口鸡蛋，胃里和心里，都暖烘烘的。
她知道，往后的日子可能还会有艰难，但至少这个早晨，这个带着小米粥香和荷包蛋的新家，让她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她喝完最后一口粥，把另一个鸡蛋仔细收好，准备留给陆建国。然后，她走到西屋，坐在那台缝纫机前，深吸一口气，脚下用力。
“嗒嗒嗒……”
清脆的声音在新院子里响起，带着崭新的希望，传出去老远。
这声音，也像是在对昨天那些查账的人，对那些躲在暗处眼红的人，宣告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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