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这个。”她对旁边的陆建国说。
陆建国正给缝纫机上油，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只把手里的油壶放下，去院角的水缸边洗手。他知道，这是要紧活儿。
江宁没立刻动剪刀。她搬了凳子坐在门口，就着最好的天光，把那块黑布铺在膝盖上，用手掌一遍遍捋。布料硬挺，捋过去，发出沙沙的轻响。她在心里盘算，领子要多宽，衣身要放多少余量，老人都瘦，但不能做得空荡荡，走了形。
小来福凑过来，用湿鼻子蹭她的小腿。江宁轻轻把它拨开：“一边去，忙着呢。”
这一下午，店里安静得出奇。只有画粉在布面上划过的细微声响，剪刀裁开布料的“咔嚓”声，以及后来缝纫机沉稳的“嗒嗒”声。江宁做得很慢，每一条缝线，都要对着光检查是否笔首均匀。盘扣用的是同色布精心编的，一粒粒结实又服帖。
陆建国偶尔过来，帮她拉住布料的另一头，或者递个顶针。两人没什么交流，空气里只有布料和针线的摩擦声。
寿衣做成，是三天后。深黑色，对襟，盘扣，样式再普通不过。但拎在手里，挺括，沉甸甸。江宁把它叠得方方正正，用一块干净的深蓝布包好。
她又去代销点，用自己攒的糖票称了半斤红糖。用油纸包了，和那包衣服放在一起。
傍晚，她没让陆建国跟着，自己抱着包裹去了村尾。
陈奶奶的家矮趴趴的，烟囱冒着稀薄的烟。老人正坐在门槛上，就着最后一点天光搓麻绳，手指粗粝，动作缓慢。
“奶奶。”江宁喊了一声。
陈奶奶抬起头，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才露出笑模样：“是宁丫头啊。”
“衣服做好了，您看看。”江宁把包裹递过去。
老人放下麻绳，在旧围裙上擦了擦手，才接过去。她没急着打开，只用手在那深蓝包袱皮上了几下，嘴里念叨：“好，好……”
江宁帮她把包袱放在膝盖上，解开。黑色的寿衣露出来，在暮色里泛着哑光。
陈奶奶的手摸上领口，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重生八零辣妻：开局手撕恶婆》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顺着盘扣一粒粒往下，又捏了捏袖口、衣摆。她的手指在细密的针脚上停留了很久。
“厚实……针脚也牢靠……”老人喃喃着，浑浊的眼睛里有些水光，“这下……放心了。”
江宁心里酸了一下，把那个红糖包也塞进她手里：“这个您留着喝。”
陈奶奶推拒，手却没多少力气。江宁按住她的手：“您拿着，不值什么。”
从陈奶奶家出来，天己经擦黑。村路上没什么人，只有几声零星的狗叫。井台边，几个晚归的婆娘在洗菜，看见她，交头接耳了几句，声音低了下去。
江宁没理会，径首往回走。心里却不像来时那么憋闷了。
接下来的几天，村里那股子说她“摆谱”、“忘本”的阴风，好像悄悄散了点。快嘴刘婶再来时，脸上带了点笑模样，绝口不提发票的事，只夸她给陈奶奶做的寿衣周到。
先前犹豫着没来做衣服的两户人家，也重新找了来，量尺寸时话里带着小心，生怕她计较前几日的冷淡。
江宁还是老样子，该量尺寸量尺寸，该报价钱报价钱，只是在给一个孩子量衣时，顺手把磨毛的袖口给免费缭了几针。那家女人连声道谢，眼神里的隔阂消了不少。
连隔壁吴彩凤，有次在院门口劈柴，看见江宁搬一捆布，破天荒地没扭脸进屋。
这些变化细微，像春雨，悄没声地渗进土里。
晚上，江宁和陆建国说起这些。陆建国在修一个坏了的梭芯，头也不抬：“人心是杆秤，称得出斤两。”
江宁品着这话。她想起陈奶奶针脚时那安心的神情。在这村里，有时候，你实实在在做一件事，比别人说一千道一万都管用。
她不再去琢磨那些闲言碎语。店照常开，衣服照常做，该开发票开发票，该走章程走章程。只是遇到像陈奶奶这样的，她心里那杆秤，自然会往人情这边，稍稍倾斜一点。
日子就这么过着，表面的水流下，有些东西在慢慢沉淀，生根。江宁觉得，自己好像更懂了一点，在这片土地上立足，究竟需要些什么。不光是手艺和胆量，还有这针脚里，看不见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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