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院判倒是若有所思，他看着自己刚刚认真清洗过的手，又看了看那盆变得有些浑浊的水，似乎明白了什么。
接下来的课程，林挽讲解了如何保持医疗器械的清洁（沸水煮、烈酒擦），如何准备相对干净的敷料（煮沸暴晒），以及简易的“无菌”操作规范。
太医们从一开始的怀疑、不以为然，到后来听着林挽列举那些因“不干净”而导致病人死亡的案例（林挽结合了现代知识和原主记忆里的一些宫廷传闻），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理论讲完，又是实操考核。林挽让他们互相检查洗手是否合格，指出对方遗漏的部位，一时间教室里鸡飞狗跳。
“王太医，你指甲缝没洗！”
“李太医，你手腕没搓！”
“陈院判，您……您手心没搓够数……”
陈院判老脸一红，赶紧重新搓手。
张院判不知何时也悄无声息地站到了教室窗外，看着里面那群平日也算稳重得体的太医，此刻像蒙童一样被林挽指挥着反复洗手，脸上表情复杂，最终摇了摇头，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第一堂课就在这种略显混乱但又充满新奇的氛围中结束了。太医们散去时，不少人还在下意识地搓着自己的手指，回味着那“七步法”。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几天后，一位老太妃胸口生了个痈疽，红肿热痛。按照以往，太医院多是开些清热解毒的内服外敷药。这次，负责诊治的年轻太医恰好是林挽的学生，他想起林昭仪的教导，在敷药前，严格按照“七步法”洗手，还用烈酒擦拭了患处周围，并且使用了经过煮沸的干净纱布。
几天后，老太妃的痈疽明显消退，比以往类似病症的恢复速度快了许多，而且没有出现往常常见的周边皮肤红肿溃烂的情况。
老太妃大喜，首夸这位年轻太医医术精湛。年轻太医受宠若惊，心里却明白，这功劳大半要归功于林昭仪那“麻烦”的洗手方法。
此事渐渐在宫中传开，林昭仪那套“繁琐”的规矩，开始被越来越多的人私下里尝试和议论。
这日，萧衍召林挽一同用晚膳。席间，他状似无意地问起：“朕听闻，你近日在太医院，专授人……洗手之法？”
林挽正啃着一块烧得恰到好处的肘子（皇帝饮食在她“监督”下己清淡许多，但今日特许加餐），闻言差点噎住，赶紧喝了口水顺下去，才道：“回陛下，基础不牢，地动山摇。干净，是治病救人的基石。”
萧衍看着她嘴角沾着的一点油光，和那双因为谈及专业而亮晶晶的眼睛，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青菜，淡淡道：“哦？那张院判今日递了折子，言道年事己高，欲辞去院判一职，归乡荣养。”
林挽动作一顿，抬起头。
张院判要辞职？是因为她吗？
萧衍没有看她，继续道：“朕，准了。”
林挽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张院判是顽固，是守旧，但他并非坏人，只是观念不同。
“陈院判擢升为院判。”萧衍放下筷子，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目光终于落在林挽脸上，“至于空出来的右院判之位……”
他顿了顿，看着林挽瞬间绷紧的小脸，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朕觉得，昭仪你，还需再多‘历练’些时日。”
林挽：“……” 她就知道！升官发财这种好事怎么可能轮到她！果然还是打工人的命！
看着她瞬间垮下去、写满“就知道压榨我”的小脸，萧衍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他拿起汤匙，舀了一勺眼前的清汤，语气悠然：
“不过，你授业有功，该赏。福安，把南边新进贡的那套琉璃器皿，给林昭仪送去。让她……嗯，装她那些‘干净’的东西。”
林挽看着宫人端上来的那套晶莹剔透、造型各异的琉璃烧杯、量筒、研磨皿，眼睛瞬间又亮了！
这可是实验室级别的宝贝！比太医院那些陶罐瓦罐强太多了！
“谢陛下！”这一声谢，倒是真心实意了不少。
萧衍看着她抱着那套琉璃器皿，像得了什么绝世宝贝一样欢喜的样子，摇了摇头，眼底却掠过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
这女人，有时候精明得吓人，有时候，又简单得像个孩子。
而林挽，则己经开始在心里盘算，用这套新装备，下次课是不是可以给大家演示一下简单的过滤和提纯了？比如，怎么弄出点更纯净的盐水或者酒精？
她的“医学改良”之路，似乎因为这套琉璃器皿，又看到了新的方向。至于右院判的职位？谁爱当谁当去，她还是更乐意做个快乐的“技术顾问”兼“培训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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