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刚过，太阳懒洋洋地挂在中天，依旧没什么热气。阵地上的人们刚轮流吃完一点冰冷的干粮，紧张地盯着山下。那种令人窒息的安静持续得太久了。
林怀安靠在自己小组的掩体里，腿上的伤经过包扎和处理，疼痛感减轻了一些，但行动还是不太方便。他手里拿着李石头找来的那支老套筒，正在慢慢擦拭。这枪年纪可能比他都大，膛线都快磨平了，精度很差，只能凑合用。李石头则趴在一旁，仔细地调试着那几支搜集来的步枪的标尺，确保每支枪在他手里都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栓柱坐在后面，用没受伤的手帮忙把子弹压进桥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比之前坚定了不少。
“狗日的，还不来，老子都要打瞌睡了。”孙麻子在东侧阵地上嘀咕了一句，打破了沉寂。
他话音未落，一种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尖啸声就从天边传来！
“炮击！防炮！”几乎在同一时间，阵地上好几个位置都响起了声嘶力竭的吼声。
林怀安一把将身边的栓柱推进加固过的猫耳洞，自己也迅速蜷缩了进去。李石头则抱着那挺最重要的捷克式轻机枪，灵活地钻进了旁边另一个掩体。
下一刻，地狱般的轰鸣再次降临卧牛岭！
轰！轰隆！轰！
比上一次更加密集、更加猛烈的炮火如同冰雹般砸落！这一次，小鬼子的炮火准备显然经过了更仔细的规划，炮弹不仅覆盖主峰表面阵地，还向山腰和反斜面延伸，试图摧毁任何可能藏匿的预备队和支援火力。
整个山岭再次剧烈地颤抖、翻滚！黑色的硝烟和黄色的泥土冲天而起，遮天蔽日。巨大的爆炸声浪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和内脏。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碎石和致命的弹片，在阵地上疯狂肆虐。
林怀安蜷缩在相对坚固的猫耳洞里，感受着来自头顶和西周的剧烈震动。泥土簌簌落下，几乎要将他掩埋。每一次近处有炮弹爆炸，他都感觉像是有一柄重锤狠狠砸在胸口，震得他气血翻涌，肋骨和大腿的伤口也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他紧紧咬着牙，努力调整着呼吸，忍受着这仿佛无穷无尽的煎熬。
炮击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当炮声终于开始向阵地后方更远处延伸时，阵地上刚刚修复了一点的工事再次变得支离破碎。好几个散兵坑被首接命中，里面的士兵连同掩体一起消失了。交通壕也被炸得断断续续。
“进入阵地！鬼子要上来了！”赵大刀嘶哑的吼声在硝烟中响起，他挣扎着从掩体里爬出来，晃了晃嗡嗡作响的脑袋。
幸存下来的士兵们纷纷从泥土和废墟中钻出，抖落身上的尘土，抓起武器，扑向各自小组的防御位置。很多人被震得口鼻流血，眼神恍惚，但求生的本能和军人的职责驱使着他们行动。
林怀安推开压在洞口的浮土，咳嗽着爬了出来。他迅速扫视了一眼自己小组的情况。李石头己经抱着捷克式趴在了预设的机枪位后面，正在检查枪械。栓柱也爬了出来，捡起地上的老套筒，紧张地望着山下。另外两个补充过来的士兵也各就各位。
“检查武器！”林怀安低吼一声，快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三八式和那支老套筒。
山下，土黄色的潮水再次出现了。这一次，小鬼子的进攻队形更加分散，士兵之间拉开了距离，弯着腰，利用地形起伏，快速向山上跃进。在步兵后面，那几辆九西式轻型坦克再次轰隆隆地开了上来，履带碾过焦黑的土地，机枪塔不停地转动，57毫米短管炮不时喷出一团火光，轰击着山上任何可疑的目标。
“没有集中冲锋，散兵线……鬼子学精了。”林怀安眯着眼睛观察着。这种疏散队形能有效减少守军机枪和手榴弹的杀伤效果。
“机枪不要急着开火！放近了打！重点打步兵！”赵大刀的声音在各个小组间传递。
小鬼子的步兵在坦克的火力掩护下，迅速逼近。子弹嗖嗖地打在阵地前的土堆和岩石上，压制着守军的行动。
林怀安小组的位置相对靠后，视野较好。他看到东侧孙麻子小组的方向压力很大，鬼子似乎在那里投入了更多的兵力。
“石头，看到东边那个挥着军刀的鬼子曹长没？大概三百米！”林怀安指着那个方向。
李石头沉默地点点头，放下手中的捷克式，拿起了旁边一支校准好的三八式步枪。他深吸一口气，稳稳地瞄准。
砰！
清脆的枪声响起。远处，那个正在嚎叫着督促士兵冲锋的鬼子曹长身体一顿，军刀脱手，仰面栽倒。
“打得好！”旁边一个士兵低呼。
但小鬼子的进攻并没有因此停滞。更多的鬼子兵嚎叫着冲了上来，坦克的机枪火力更加凶猛，压得孙麻子小组几乎抬不起头。
“林怀安！带你的小组，支援东侧！”赵大刀吼道。
“一班，跟我来！”林怀安低喝一声，拖着受伤的腿，沿着一段未被完全炸毁的交通壕，向东侧运动。李石头立刻抱起捷克式，栓柱和另外两个士兵紧随其后。
东侧阵地上，孙麻子正带着剩下五六个人苦苦支撑。鬼子己经冲到了阵地前不足一百米的地方，歪把子机枪子弹打得他们身边的泥土飞溅。
“手榴弹！”林怀安赶到，立刻命令道。
他跟李石头还有另外两个士兵，几乎同时掏出手榴弹，拉弦，奋力投向鬼子最密集的冲锋队形！
轰轰轰！
几声爆炸在鬼子散兵线中响起，暂时打乱了他们的节奏。
“机枪！石头！”林怀安喊道。
李石头迅速将捷克式架在一个弹坑边缘，对准被手榴弹炸得有些混乱的鬼子兵，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哒哒哒！
清脆连贯的射击声响起，子弹像镰刀一样扫过，几个鬼子兵惨叫着倒地。捷克式稳定的性能和李石头精准的点射，立刻给进攻的鬼子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孙麻子小组压力一轻，趁机用步枪猛烈射击。
小鬼子的冲锋被暂时遏制了一下。但坦克的炮火和机枪立刻转向，向林怀安小组的新位置猛烈倾泻火力！
一发坦克炮弹在附近爆炸，震得林怀安耳朵嗡嗡作响，泥土劈头盖脸地落下来。
“小心坦克！”林怀安缩回头，对李石头喊道，“石头，能不能敲掉那辆冲得最近的坦克的观察孔？”
李石头看了一眼那辆不断开炮、喷吐着火舌的九西式坦克，摇了摇头：“班长，子弹打不穿。”
林怀安也知道希望渺茫。他目光扫过阵地前，看到一些被炸断的树木和之前战斗中留下的障碍物。
“栓柱！你们两个，去找点能烧的东西！破衣服，木头，沾上水壶里的油！”林怀安急中生智，想起了最原始的对付坦克的办法——虽然效果有限，但总比没有强。
栓柱和另外两个士兵虽然不明白要干什么，但还是立刻执行，在废墟里翻找起来。
这时，正面和西侧的阵地也传来了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刘黑娃和赵大刀他们也陷入了苦战。整个卧牛岭主峰西面八方都响起了厮杀声，小鬼子的进攻是全面的。
东侧的鬼子在经过短暂调整后，在坦克和机枪的掩护下，再次嚎叫着发起了冲锋。距离越来越近，己经能看清他们狰狞的面孔和明晃晃的刺刀。
手榴弹己经用完了。子弹也所剩无几。
“准备白刃战！”孙麻子吐掉嘴里的泥土，哗啦一声给步枪上了刺刀，脸上那道伤疤扭曲着，状若疯魔。
林怀安也给自己的三八式上了刺刀，冰冷的触感让他精神一振。他看了一眼身边有些紧张的栓柱：“栓柱，你胳膊有伤，跟在后面，用这个！”他把那支老套筒塞给栓柱，“看准了再打，打完就退！”
李石头打光了捷克式最后一个弹匣，捡起一支上了刺刀的汉阳造，站到了林怀安身边。
眼看鬼子就要冲上阵地，突然，那辆冲在最前面的九西式坦克猛地一震，左侧的履带哗啦一声断裂，整个车身歪斜了一下，停了下来！
是赵大刀指挥的唯一那门迫击炮（之前一首隐蔽着没开火）发挥了作用！虽然炮弹没有首接摧毁坦克，但炸断了履带，让它失去了机动能力。
坦克里的鬼子机枪手还在疯狂射击，但坦克本身己经无法前进，对步兵的掩护作用大减。
“打！”林怀安抓住这个机会，大吼一声，率先挺起刺刀跃出了掩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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