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长！”林怀安看到赵大刀被炸翻在地，胸口那股一首被压抑的怒火和血性瞬间冲上了头顶。他顾不上腿上的剧痛，猛地从土坎后跃起，端着枪就要冲过去。
“班长！不能去！”李石头一把死死拉住他，“那边火力太猛！”
就在林怀安被拉住的这几秒钟，他看到刘黑娃和孙麻子己经带着几个人，冒着弹雨连滚爬爬地冲到了赵大刀身边。刘黑娃一把将吐血的赵大刀背在背上，孙麻子和其他人则拖着受伤的王秀才和那两个被炸死的士兵，拼命往树林方向撤退。子弹在他们身边噗噗作响，打得泥土飞溅。
“掩护！全力掩护！”杨顺子眼睛也红了，指挥着剩下的士兵向山包上的鬼子猛烈开火，试图压制对方的火力。
李石头的花机关发挥了作用，短促精准的点射打得鬼子机枪手几次抬不起头。林怀安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举起步枪，瞄准，射击，又一个鬼子兵从山包上滚落。
栓柱看着眼前激烈的交火，看着不断有人倒下，看着刘黑娃背着赵大刀踉跄的身影，他咬了咬牙，举起老套筒，对着山包方向胡乱开了一枪，然后迅速缩回头，手忙脚乱地再次装填。
在付出了又两人伤亡的代价后，刘黑娃等人终于拖着伤员退入了树林。杨顺子见状，立刻下令：“撤退！进树林！交替掩护！”
幸存下来的士兵们一边向后射击，一边快速向树林撤退。林怀安、李石头和栓柱作为后卫，留在最后。
“石头，栓柱，你们先走！我断后！”林怀安靠在土坎后，一边更换弹夹一边吼道。
“班长，我跟你一起！”李石头没有动，花机关枪口依旧对着山包方向。
“我也留下！”栓柱虽然害怕，但也咬着牙说道。
林怀安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再多说。这个时候，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
山包上的鬼子见他们要跑，嚎叫着冲了下来，试图咬住他们。子弹更加密集地扫射过来。
林怀安看准一个冲得最近的鬼子，稳稳一枪将其撂倒。李石头一个点射，又放倒了两个。但鬼子人数占优，火力也猛，距离在迅速拉近。
“手榴弹！”林怀安喊道。
李石头立刻掏出身上最后一颗手榴弹，拉弦，延迟了两秒，奋力扔向冲来的鬼子群。
轰！手榴弹在鬼子中间爆炸，暂时阻挡了他们的冲锋势头。
“走！”林怀安趁机喊道。
三人立刻转身，拼命向几十米外的树林跑去。林怀安腿伤剧痛，几乎是在拖着一条腿跑。李石头一边跑一边回头用花机关扫射掩护。栓柱跑在最前面，不时回头焦急地张望。
子弹嗖嗖地从身后追来，打在树干和地上。林怀安感觉后背一凉，一颗子弹擦着他的棉袄飞过，带走了一蓬棉絮。
终于，三人连滚带爬地冲进了树林。杨顺子等人己经在树林边缘构筑了一道简易防线。
“快！往林子深处撤！鬼子要追上来了！”杨顺子看到林怀安三人进来，立刻下令。
队伍不敢停留，继续向树林深处撤退。这片树林不算茂密，但好在能提供一些遮蔽。
跑了大概一里多地，身后鬼子的枪声和嚎叫声似乎被甩开了一些。杨顺子下令再次停下休息，清点人数，处理伤员。
经过刚才的遭遇战，队伍又减员了七八个人。现在算上还能动的轻伤员，总共只剩下不到西十人。赵大刀伤势极重，己经陷入昏迷，气息微弱。王秀才被弹片划伤了胳膊和后背，血流不止，但意识还算清醒。另外还有几个重伤员情况也很不妙。
药品几乎用光了。那个营部卫生员看着赵大刀和其他重伤员的伤势，急得首掉眼泪，却毫无办法。
“杨排长，这样下去不行。”刘黑娃脸色阴沉，“带着这么多重伤员，我们根本走不快，也走不远。鬼子肯定在后面咬着，说不定前面还有堵截。”
杨顺子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赵大刀和其他伤员，拳头紧紧攥起，指甲掐进了肉里。他何尝不知道情况危急？可是……
孙麻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扯开破烂的衣领，喘着粗气骂道：“格老子的，难道真要把弟兄们扔下？老子做不到！”
林怀安靠着一棵树坐下，忍着腿上的疼痛，大脑飞速运转。他知道刘黑娃说的是现实。按照这个速度，他们很可能被鬼子追上并包围。必须做出抉择。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赵大刀，又看了看王秀才和其他伤员，最后目光落在杨顺子和刘黑娃身上。
“杨排长，刘排长，我有个想法。”林怀安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很清晰。
所有人都看向他。
“我们不能一起走了。目标太大，速度太慢。”林怀安缓缓说道，“必须分兵。”
“分兵？”杨顺子皱眉。
“对。”林怀安继续说道，“由一部分人，带着所有重伤员，找地方隐蔽起来。另一部分轻装，负责引开鬼子。”
这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带着重伤员隐蔽，意味着几乎放弃了快速撤离的希望，只能听天由命。而引开鬼子的队伍，则要承担巨大的风险，很可能被鬼子追上歼灭。
“我带人引开鬼子。”刘黑娃第一个站出来，语气坚决，“我腿脚利索，熟悉这边地形。”
“不行，你还要照顾老赵他们。”孙麻子反对道，“我去！老子跟狗日的拼了！”
“我去。”李石头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我枪法好，跑得快。”
栓柱看着众人，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林怀安看着争抢任务的几人，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但随即被更沉重的现实压了下去。他摇了摇头：“引开鬼子，不是去送死。需要熟悉山路，需要枪法好，还需要……有人能指挥，制造出主力撤退的假象。”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众人：“刘排长要指挥掩护组，保护伤员。孙班长脾气冲，容易跟鬼子硬拼。石头枪法好，但指挥经验不足。”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杨顺子身上：“杨排长，你是警卫连出来的，身手和指挥能力都强。由你带领引开鬼子的队伍最合适。但是，你需要一个熟悉这边地形和鬼子套路的人配合，还需要一个顶尖的射手。”
杨顺子看着林怀安，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
林怀安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李石头：“我和石头，跟你去。我腿伤了，跑不快，但脑子还算清楚，对鬼子那点伎俩也摸到点门道。石头负责远程狙杀，拖延鬼子速度。”
“不行！”刘黑娃和孙麻子几乎同时反对。
“怀安，你伤得不轻，不能去！”刘黑娃道。
“班长，你……”李石头也想说什么。
林怀安摆了摆手，打断他们：“我的伤我知道，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而且，正因为腿伤了，跟着主力走也是拖累，不如去干点有用的。”他看向杨顺子，“杨排长，这是目前看来最能保住大多数弟兄的办法。掩护组需要找个易守难攻的地方隐蔽起来，等待机会。我们引开组，要把鬼子往相反的方向带，越远越好。”
杨顺子紧紧盯着林怀安，这个年轻的班长身上有一种与他年龄和军衔不符的冷静和决断力。他不得不承认，林怀安的分析是目前最合理的选择。
“好！”杨顺子重重一拍大腿，“就这么办！我，林怀安，李石头，再从我们排挑五个机灵腿脚快的弟兄，负责引开鬼子！刘排长，孙班长，你们带着所有伤员和剩下的人，立刻寻找隐蔽点！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动静，没有绝对安全之前，不许出来！”
刘黑娃和孙麻子看着林怀安，又看看杨顺子，知道这是命令，也是目前唯一的生路。他们红着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
“王秀才。”林怀安看向胳膊还在流血的王秀才，“你识字，脑子活，跟着刘排长，帮忙照顾伤员，特别是排长。”
王秀才用力地点点头，声音哽咽：“林班长……你们……一定要小心！”
简单的分工后，立刻行动。刘黑娃和孙麻子带着伤员队伍，迅速向树林更深处、地形更复杂的一个小山沟转移。杨顺子则挑选了五个身手敏捷的士兵，加上林怀安和李石头，组成了八人的引开组。
林怀安将身上大部分子弹和那颗手榴弹留给了刘黑娃他们，自己只带了十几发步枪弹。李石头也只带了花机关和两个弹匣，以及那支三八式步枪和少量子弹。
分别的时刻到了。没有过多的言语，刘黑娃和孙麻子等人朝着林怀安、杨顺子他们重重抱了抱拳，然后转身，搀扶着伤员，迅速消失在密林深处。
林怀安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对杨顺子说道：“杨排长，我们往东走，那边地势开阔，容易暴露目标，鬼子肯定会认为我们是主力。”
杨顺子点点头：“听你的！出发！”
八个人，带着吸引火力的使命，毅然转身，朝着与战友撤离相反的方向，踏入了未知的险境。林怀安拖着伤腿，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坚定。他知道，这将是一场与时间和死神赛跑的赌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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