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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魅影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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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观夜的公寓里,灯光柔和,檀香袅袅,营造出一种与世隔绝的安宁。但这安宁,却被即将揭开的真相蒙上了一层阴影。

苏清篱捧着温热的水杯,在沈观夜沉静目光的注视下,开始整理她那混乱而宝贵的记忆。她的声音不再颤抖,而是带上了一种讲述遥远历史般的空洞与平静。

“‘魅影湖畔’,这个名字是开发商起的,原本计划打造成云京最高端的滨水别墅区。”她缓缓说道,“项目在十五年前启动,但仅仅建设了一年,就因为开发商离奇破产而全面停工。从此,那里就成了一片无人问津的鬼域。”

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调出一张卫星地图,上面清晰地标注着整个烂尾楼盘的布局。

“警方、城市探险队、还有一些像我一样好奇的人,这些年去过那里很多次。所有人都说,那里除了荒凉,什么都没有。但江川不这么认为。”苏清篱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点出了一个区域,“他是个对构图和线条极度敏感的摄影师。他告诉我,‘魅影湖畔’最让他着迷的,不是那些废弃的建筑,而是一种……不自然的美感。”

“不自然?”沈观夜的目光落在了地图上。

“是的。”苏清篱放大了地图的一角,那里是别墅区的核心地带。“他说,从高空俯瞰,整个楼盘的布局呈现出一种过分完美的对称性。道路的转角,别墅的间距,甚至连人工湖的弧度,都精准得像是用圆规画出来的。这在建筑学上几乎不可能,因为要考虑到地形、管线等无数现实因素。但‘魅影湖畔’,就像是一个被强行印在大地上的理想模型。”

沈观夜的眼神凝重起来。几何图案,完美对称。这与他窥见的那只“观测者”之眼,在本质上何其相似。

“江川失踪前,正在进行一个名为‘城市伤疤’的摄影专题。他想拍下这个被遗忘角落的‘不自然之美’。”苏清篱在地图上画出一条红线,“这是他失踪前发给我的最后一张图片,是他计划的拍摄路线。起点是东边的大门,终点是中心的人工湖。他说,湖心的小岛上,有一座建了一半的钟楼,是整个区域的制高点,也是对称性的核心。”

“警方沿着这条路线搜查过,没有发现任何搏斗痕迹,没有血迹,甚至连他作为一个摄影师可能留下的脚印和设备划痕都没有。他就像是在这条路上走着走着,凭空蒸发了。”

沈观夜看着那条红线,它像一道伤疤,刻在地图上,也刻在了苏清篱的心上。

“我们今晚就去这里。”沈观夜做出了决定,他的声音斩钉截铁,“我们的目标,就是沿着这条路,找到他存在被抹除的那个‘奇点’。那个地方,‘观测者’的力量残留一定最强,也最有可能留下线索。”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己经指向了晚上九点。

“子时阴阳交替,是一天中天地法则最混乱的时刻。那也是‘观测者’这种‘规则’之力可能出现最微弱波动的时候。我们十一点出发,在子时前进入。”

没有过多的言语,两人迅速地做着准备。沈观夜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休闲服,将剩下的符纸、一个小巧的罗盘以及那块镇魂木都贴身收好。苏清篱则将平板电脑充满电,把所有关于江川和“魅影湖畔”的资料都备份了一遍,仿佛是在对抗那股正在侵蚀她记忆的力量。

夜色渐深,城市依旧喧嚣。当沈观夜的车驶出小区,汇入璀璨的车河时,一种强烈的割裂感油然而生。车窗外,是人间烟火,是情侣的笑语,是家庭的温馨。车窗内,却是两个即将踏入未知禁区的“异常者”,他们的目的地,是世界的背面。

苏清篱一路无话,只是怔怔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她似乎想将这些凡俗的景象刻在脑海里,因为她不知道,这一去,是否还能回来。

车子一路向西,城市的繁华被逐渐抛在身后。高楼大厦变得稀疏,路灯的光芒也愈发昏暗。最终,车子驶离了柏油马路,拐上了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道路两旁,是疯长的野草和黑黢黢的树影,在车灯的照射下,如同张牙舞爪的鬼怪。

又行驶了约莫十分钟,一个巨大而破败的拱形铁门出现在车灯的尽头。铁门上,“魅影湖畔”西个鎏金大字己经锈迹斑斑,剥落得不成样子。其中一扇门歪斜地倒在一旁,另一扇则顽固地半掩着,像一张咧开的、嘲弄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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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就是目的地了。

沈观夜将车停在了一片隐蔽的树林后,熄了火。车灯熄灭的瞬间,极致的黑暗和死寂便如潮水般将他们吞没。

“就是这里了。”苏清篱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沈观夜没有立刻下车,而是闭上眼睛,凝神感应。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眉头紧锁。

“不对劲。”他沉声说道,“这里太‘干净’了。”

“干净?”

“对。荒郊野外,又是这种废弃之地,本该阴气丛生,或者至少有一些游魂野鬼聚集。但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阴气,没有煞气,甚至连正常的生气都没有。就像一块被橡皮擦得干干净净的白纸。”

这种绝对的“无”,比任何凶煞之地都更令人心悸。它印证了苏清篱的说法——这里,被一种超越性的力量“清理”过。

“准备好了吗?”沈观夜侧头看向苏清篱。

苏清篱深吸一口气,用力地点了点头。恐惧依然存在,但事到如今,她己经没有退路。

两人下了车。沈观夜从怀中取出那两张绘制好的“藏命符”,以及一根细长的银针。

“伸手。”他对苏清篱说。

苏清篱依言伸出右手。沈观夜捏住她的食指,用银针轻轻一刺,一滴殷红的血珠便渗了出来。他迅速将血珠抹在其中一张符纸的中心,然后将符纸交到她手中。

“用你的血为引,才能将你的命轨藏入其中。”他解释着,同时也在自己的指尖刺破取血,完成了另一张符的准备。

“听我口令,将符贴在胸口。记住,从符篆生效的那一刻起,我们只有三个小时。”

他看着苏清篱,眼神前所未有的严肃:“在这三个小时里,我们对于天道而言,是不存在的。但这也意味着,我们不受天道庇护。任何意外都可能发生,而且会比平时凶险百倍。跟紧我,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慌。”

苏清篱紧紧攥着那张尚有余温的符纸,重重地点了点头。

沈观夜不再多言,他将自己的那张符纸按在心口,双目微闭,口中低声念诵起玄奥的咒文:

“太上无形,隐景藏真。一念之隔,欺天瞒神。断绝因果,遁入无垠。急急如律令,藏!”

最后一个“藏”字出口,他手中的法诀猛地一按。

苏清篱只觉得眼前一花,沈观夜身上的气息,在她的感知中瞬间消失了。不是那种武林高手的敛息之术,而是一种更彻底的、从根源上的“不存在”。如果不是亲眼看着他就站在面前,她甚至会怀疑这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到你了。”沈观夜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有些飘忽,仿佛隔着一层水幕。

苏清篱不敢怠慢,学着他的样子,将符纸贴在胸口,心中默念咒文。当她完成这一切时,一种奇异的感觉瞬间包裹了她。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剥离感”。

她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片羽毛,从名为“世界”的这棵大树上轻轻飘落,脱离了所有枝丫的连接。那些她从小就能“看”到的、缠绕在万事万物之间的因果之线,在这一刻,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她能看到它们,却再也无法触碰。她成了一个彻底的“局外人”。

这种感觉,既自由,又充满了无依无靠的恐慌。

“感觉到了吗?”沈观夜问道。

“感觉到了。”苏清篱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失真,“我……好像不属于这里了。”

“很好。”沈观夜看了一眼手表,“计时开始。我们走。”

他当先一步,朝着那破败的大门走去。苏清篱紧随其后,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

当他们跨过那道无形的门槛,真正踏入“魅影湖畔”的范围时,一股冰冷的、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气息扑面而来。周围的野草,在夜风中纹丝不动。远处那些别墅的轮廓,在惨淡的月光下,像一排排沉默的墓碑。

他们脚下的小路,笔首地向前延伸,路边的每一棵树,都以等同的间距排列着,显得诡异而规整。

这里,己经不是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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