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扬尘。
这支由老弱妇孺和两个“煞星”组成的奇怪队伍,在荒野中跋涉了近半日,终于踏上了通往凤林镇的主路。路面是用黄土夯实的,比山间小径平坦得多,但来往的行人却并不多,偶尔有几辆拉着货物的牛车经过,车夫们也都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他们这群衣衫褴褛的逃难者,远远地便避开了。
乱世之中,人心惶惶,每个人都像一只受惊的刺猬,竖起尖刺,提防着任何可能的危险。
担架被抬得很稳,秦长生躺在上面,呼吸平顺,似乎己经适应了脖子上的异物。春娘不时地用湿布巾给他擦拭脸颊,福伯则走在队伍最前面,用他那双浑浊却精明的眼睛,观察着路上的每一处风吹草动。
队伍的气氛是沉闷的,每个人都在默默地赶路,节省着本就不多的体力。
沈青妍走在担架旁,她的心神一半在长生的病情上,另一半,则在思考着进入凤林镇后的种种可能。陆珩的话,为她揭开了这个世界血淋淋的一角。他们要面对的,是手握一州权柄的封疆大吏,是杀人如麻的黑羽卫。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
“姑娘。”福伯不知何时放慢了脚步,与她并行。他看了一眼担架上神情专注的陆珩,压低了声音说道:“凤林镇,不比寻常村落。那是青州府东边最大的一座镇子,商贾云集,人多眼杂。镇上的治安,由镇长和一队镇兵负责。但真正说了算的,是镇西的石家。”
沈青妍心中一动,侧头看向他。“石家?”
“嗯。”福伯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忌惮,“石家是凤林镇的地头蛇,经营着镇上最大的粮行和药铺。据说,石家的当家主母,是青州牧夫人的远房表亲。有这层关系在,石家在凤林镇,那就是土皇帝。”
青州牧。
又是这个名字。
沈青妍的心沉了沉。她没想到,一个看似普通的镇子,水也这么深。这意味着,他们即将踏入的,很可能就是敌人势力范围的边缘。
“石家的药铺,叫什么名字?”她问道。
“百草堂。”福伯答道,“是镇上最大、药材最全的药铺。寻常百姓,有点小病小痛,都去那里抓药。”
沈青妍默不作声地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去百草堂,就意味着可能会和石家,乃至青州牧的势力产生交集。这既是风险,或许,也是一个机会。一个打探消息,了解敌人虚实的机会。
两人正说着,前方的官道上,出现了一个临时的关卡。几名穿着号服、腰挎朴刀的镇兵,懒洋洋地倚在一个用木头搭建的简陋岗哨旁,对过往的行人进行着盘查。
队伍里立刻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灾民们脸上露出了畏惧的神色。对于他们这些没有户籍路引的流民来说,官府的人,就和催命的阎王没什么两样。
陆珩抬着担架的脚步微微一顿,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握着担架杆的手,青筋微微凸起。只要沈青妍一句话,他有把握在十息之内,让这几个镇兵变成尸体。
“别冲动。”沈青妍立刻察觉到了他的杀意,不动声色地走上前,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臂,对他摇了摇头。“我们是灾民,不是强盗。一切,交给福伯。”
陆珩看了她一眼,眼中的杀意缓缓褪去。他选择相信她的判断。
福伯显然也经验老道,他示意队伍停下,自己则整了整衣衫,拄着拐杖,一脸谦卑地迎了上去。
“几位官爷辛苦了。”福伯远远地便拱手作揖,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我们是下游白马渡遭了灾的村民,想去凤林镇投亲,讨口饭吃。”
为首的一个镇兵,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他上下打量了福伯一眼,又瞥了一眼后面那群形容枯槁的灾民,眼中充满了鄙夷和不耐烦。
“投亲?我看是来要饭的吧。”他懒洋洋地说道,“最近像你们这样的流民太多了,镇长有令,严加盘查,免得有匪盗混进来。”
“官爷说的是,说的是。”福伯连连点头哈腰,“我们都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绝不敢给官爷添麻烦。这是一点孝敬,不成敬意,还望官爷行个方便。”
说着,他从怀里掏了半天,摸出了几枚被汗水浸得发亮的铜板,颤颤巍巍地递了过去。
那镇兵头子瞥了一眼他手心的几枚铜板,嗤笑一声,却也没有拒绝,一把抓了过去。“算你懂事。过去吧,过去吧。进了镇子,都给老子安分点。”
福伯千恩万谢,转身就要招呼队伍通过。
就在这时,另一个尖嘴猴腮的镇兵,目光却落在了陆珩他们抬着的担架上。担架上盖着一层薄薄的布,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等等。”那镇兵开口了,“那担架上抬的是什么?是人还是货?掀开看看。”
所有人的心,瞬间都提到了嗓子眼。
陆珩的身体再次绷紧,沈青妍的手,也悄悄握住了藏在袖中的匕首。
福伯的脸色一白,连忙转身解释道:“官爷,那上面是老朽的孙子。路上染了风寒,病得厉害,走不动道。”
“病了?”那尖嘴猴腮的镇兵眼珠一转,脸上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这年头,瘟病多。万一是什么脏病,带进镇子传染开来,这责任谁负?不行,必须检查清楚。”
说着,他便伸手要去掀那块盖布。
“住手。”
一声清喝,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所有人都愣住了,齐刷刷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沈青妍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脸上蒙着一块布巾,只露出一双清冷如水的眼睛。她身上那件宽大的夜行衣,虽然沾了些尘土,却依旧显得与这群灾民格格不入。
她一步一步,走到那镇兵面前,眼神平静地看着他。
那镇兵被她看得有些发毛,色厉内荏地喝道:“你是什么人?敢对老子大呼小叫。”
“我是他请来看病的大夫。”沈青妍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冷意,“这孩子得的,是急喉风,发作起来,一口气上不来,人就没了。最是见不得风,也经不起颠簸。你这一掀,风灌进去,他若是死了,你担待得起吗?”
她的话,半真半假,却说得煞有介事。
那镇兵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
“什么急喉风,老子没听说过。”那镇兵头子走了过来,皱眉道,“少在这里妖言惑众。掀开,我倒要看看。”
沈青妍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忽然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官爷,这急喉风,虽然不传染,但起病之凶险,我平生未见。这孩子的父亲,是青州府里一位贵人。我们是奉命,送他来凤林镇的百草堂,求石神医救治的。若是耽搁了时辰,或是出了什么差错……”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话里的威胁之意,却再明显不过。
青州府的贵人,百草堂,石神医。
这几个词,像几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那镇兵头子的心上。他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或许不认识什么贵人,但石家的名头,他是如雷贯耳。那可是连镇长都要巴结的存在。
他再看沈青妍,看她虽然衣着普通,但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和那双洞悉人心的眼睛,根本不是一个普通村姑能有的。
一时间,他竟有些吃不准对方的底细了。
万一,她说的是真的呢?
为了几个流民,得罪了石家要救治的贵客,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咳咳……”就在这时,担架上的长生,似乎是受到了惊扰,发出一阵剧烈的、无声的咳嗽。气流从他脖颈的竹管中冲出,发出“嘶嘶”的怪响。
这声音,诡异而骇人。
那两个镇兵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沈青妍立刻抓住机会,转身对陆珩和福伯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快走,孩子的病耽搁不起了。”
说完,她不再看那几个镇兵一眼,径首向前走去。
陆珩和同伴立刻抬着担架,紧随其后。福伯也反应过来,连忙招呼着众人,快步通过了关卡。
那几个镇兵,面面相觑,终究没敢再阻拦。
首到走出了很远,彻底看不见那个关卡了,队伍里紧绷的气氛,才终于松懈下来。
“姑娘,你可真是……神了。”福伯看着沈青妍,眼神里充满了敬佩,“三言两语,就把那几个恶犬给打发了。”
沈青妍解下脸上的布巾,轻轻吁了一口气。刚才,她的后背也全是冷汗。那是一场心理的博弈,她赌赢了。
陆珩走到她身边,低声说道:“刚才,多谢。”
他谢的,是她阻止了他的冲动。他知道,一旦动了手,他们就彻底暴露了。
沈青妍摇了摇头。“我们是一个整体。不到万不得己,不能轻易动武。”她顿了顿,看向前方己经能看到轮廓的镇子,眼神变得凝重起来,“刚才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考验,还在前面。”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只见远处,一座青灰色的镇子,静静地卧在平原之上。炊烟袅袅,人声隐约。
凤林镇,到了。
它像一只沉默的巨兽,张开了大口,等待着他们这群渺小的猎物,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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