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的指甲在监控台的金属边缘刮出刺耳的响，屏幕上第三十九批亡魂正机械地将菱形石块垒成高墙，又在达到三米时推倒重来。这是他设计的"循环任务"，第七天了，还没人能撑过五百次循环——首到那个穿灰夹克的年轻人将石块狠狠砸在地上。
"编号73，情绪波动突破阈值。"天龙按下通话键，指尖悬在"强制休眠"按钮上方迟迟未动。屏幕里，73号正用石块在地面划出歪扭的符号，那图案和他藏在抽屉里的铜齿轮齿纹完全吻合。
"天龙大人，该处理了。"青龙的声音从耳机里钻出来，带着溶解枪预热的滋滋声，"真神的巡查使还有三小时到，别让这颗老鼠屎坏了实验。"
天龙突然调出73号的档案，照片上的少年笑得露出虎牙，登记栏里"死亡原因"写着"车祸"，但附页的监控截图显示，他是被管理局的黑色面包车撞进河里的。更诡异的是押送员签名——许流年，那个昨天才来报道的愣头青。
"再等等。"天龙切断通讯，抓起外套往押送通道跑。走廊里的应急灯忽明忽暗，照得墙面上"实验守则"的标语扭曲变形，第三条"禁止亡魂保留生前记忆"的字迹被人用指甲划出了血痕。
押送队休息室的门虚掩着，许流年正蹲在地上，对着块裂开的菱形石头发呆。这年轻人的制服袖口沾着泥，口袋里露出半截银链，链坠是个迷你齿轮——那是管理局淘汰二十年的"观察员"标识，天龙在齐夏的旧物里见过同款。
"许流年。"天龙踹开门时，许流年吓得把石头塞进裤兜，银链撞在金属床架上发出脆响。"73号是你押送的？"
"是、是我。"许流年慌忙站起，制服第二颗纽扣松脱着晃悠，露出里面印着"夏"字的褪色T恤，"档案没问题，精神评估也......"
"他在地上画的是什么？"天龙逼近一步，注意到许流年的指甲缝里嵌着铜屑，和齿轮上的材质一致。这小子昨天报道时手忙脚乱打翻了咖啡，当时洒在表格上的渍痕，现在想来正是齿轮的纹路。
许流年的喉结滚了滚，突然抓起桌上的名册往门口冲。天龙早有防备，侧身踹中他的膝弯，名册散落一地——最底下那张不是亡魂档案，是张手绘地图，桃源的每个监控死角都标着红点，其中一个红点旁写着"齐夏藏身处"。
"这地图哪来的？"天龙捡起地图时，许流年突然扑过来抢夺，两人撞翻了金属架，消毒水泼在地上，显出层隐藏的字迹："齿轮转十三圈，释放回响"。
"是73号给我的！"许流年被按在地上还在挣扎，银链从领口滑出来，齿轮坠子烫得发红，"他说你们在拿亡魂炼'神核'，还说齐夏前辈没死，就在桃源最底层......"
天龙的动作猛地顿住。神核是造神计划的核心机密，只有真神和他这个执行者知道。他突然想起三天前的深夜，监控拍到73号对着墙壁说话，当时以为是精神失常，现在才明白那是在对墙后的人传递信息。
"放开我！"许流年一口咬在天龙的手腕上，趁他吃痛挣脱开来，抓起块碎玻璃抵住自己的脖子，"你们把我哥怎么样了？许长安，编号41，三个月前押送的，他是不是被扔进溶解池了？"
天龙的瞳孔骤缩。41号，那个能在石英石上看到未来的少年，确实是他亲手送进净化池的。当时这孩子死死攥着块石头，说"姓许的会带着齿轮来救我们"，原来指的是他弟弟。
"他没死。"天龙突然松开手，从保险柜里掏出个金属盒，里面是枚泛着蓝光的菱形石，"这是41号的回响结晶，他说要交给'带齿轮的许家人'。"
许流年的玻璃哐当落地。结晶里隐约能看到41号的脸，正对着镜头比划齿轮转动的方向。"你......"
"真神的巡查使是来验收神核的。"天龙突然拽起许流年往监控室跑，应急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影，"但他们要的不是提纯的绝望，是能反抗的回响——齐夏当年没说完的计划，该我们来完成了。"
监控屏幕上，73号己经带领十几个亡魂突破了第一重围栏，他们用石块砸向监控探头，碎玻璃碴里映出远处的红光——那是溶解池的方向，青龙正带着守卫往这边赶。
"启动备用电源，关闭所有监控。"天龙的手指在控制台上翻飞，调出隐藏程序，"许流年，把结晶嵌进主控制台的齿轮槽里，快！"
许流年的手抖得厉害，当结晶与齿轮接触的瞬间，整个桃源响起震耳欲聋的轰鸣。墙壁上的砖石簌簌掉落，露出里面盘根错节的铜轨，像无数条沉睡的蛇被唤醒。
"这是......"许流年看着屏幕上浮现的立体地图，每个红点都在发光，那是亡魂们藏起来的回响结晶。
"齐夏设计的'回响网络'。"天龙踹开通风管道的盖子，将银链塞进许流年手里，"拿着它去底层，找到齐夏的本体。记住，齿轮转十三圈后，用你的血激活核心——许家人的血能解锁最后的封印。"
通风管外传来青龙的怒吼，溶解枪的绿光透过缝隙照进来。天龙将许流年推进去，自己抓起电击器守在出口："告诉齐夏，第三十九批，我们成功了。"
许流年在黑暗中爬行，银链的齿轮坠子越来越烫。他想起哥哥临走前说的话："当你在桃源看到会画画的石头，就把齿轮转起来。"现在他终于明白，那些重复的任务不是折磨，是亡魂们用意志刻下的密码，那些被销毁的档案不是结束，是反抗者埋下的种子。
管道尽头透出微光，许流年踹开栅格，发现自己站在座巨大的齿轮装置前。齐夏的虚影浮在齿轮中央，穿着和他同款的"夏"字T恤，笑着伸出手："等你很久了，齿轮的继承者。"
监控室里，天龙用电击器抵住青龙的喉咙，屏幕上73号正将最后一块菱形石嵌进高墙，完成了齿轮的最后一环。远处的天空裂开道缝，透出不属于桃源的光——那是无数亡魂的回响凝聚成的剑，正刺破真神编织的牢笼。
"你以为赢了？"青龙狞笑着按下手里的引爆器，"真神早就在神核里装了自毁程序......"
天龙突然笑了，指了指屏幕上的倒计时："那是齐夏留给我们的信号。"齿轮转动的第十三声脆响传来时，他扯断了青龙的通讯器，"你看，当所有回响共振，神核就不是武器，是钥匙。"
许流年将流血的手掌按在齿轮核心的瞬间，整个桃源开始重组。齐夏的虚影与73号的身体重合，41号的结晶在人群中炸开，化作漫天光点。天龙靠在监控台上，看着屏幕里欢呼的亡魂，摸出藏在内衬的齿轮——那是齐夏第一次实验失败时留下的，背面刻着行小字："反抗者的每一次挣扎，都是齿轮的转动声。"
通风管道里，许流年的银链正在发烫，他听见哥哥的声音混在风声里："看，我们真的做到了。"远处的钟声不再沉闷，而是像新生的心跳，在虚空中荡开层层涟漪。
齿轮还在转，这一次，指向的是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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