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的靴底碾过碎玻璃，发出刺耳的声响。监控室的屏幕上，第西十批亡魂正围着块半人高的齿轮状石块打转，石块表面的凹槽里嵌着泛着银光的粉末——那是“回响催化剂”，真神亲批的实验耗材，每克够抵三个月的薪俸。
“编号89，第七次试图撬动齿轮，情绪值87。”他对着麦克风报数，指尖在控制台上敲出条指令，给石块加了层隐形屏障。屏幕里，穿蓝布衫的年轻人果然被弹开，踉跄着撞在围栏上，额角渗出血珠。
许流年抱着文件袋在门口探头，制服第三颗纽扣歪到一边——那是今早帮亡魂整理囚服时被扯的。“龙哥，真神的巡查报告要签字。”他把文件递过去，目光却粘在屏幕上，“这89号有点眼熟，像……像三年前在码头被抓的那个货郎。”
天龙签字的手顿了顿。货郎，姓齐，当年因私藏“禁书”被抓，押送档案上写着“无回响潜质”，此刻屏幕里的人正用指甲抠齿轮凹槽，动作和齐夏破解第一重机关时一模一样。他突然调出89号的体检报告，血型栏被人用修正液涂过，隐约能看出个“夏”字。
“把他调去‘循环室’。”天龙撕下报告塞进兜里，金属笔尖在巡查表上划出刺耳的声，“用三号方案。”
许流年的手抖了一下。三号方案是“绝望阈值测试”，说白了就是把人扔进无限重复的任务里，首到精神崩溃。他想起昨天在废料间捡到的半截日记，最后一页写着“齿轮转九圈，能听到亡魂哭”，字迹和89号刚才在石块上划的符号如出一辙。
“龙哥，他好像……”
“执行命令。”天龙的指节叩在控制台边缘，节奏和屏幕里齿轮转动的频率重合。许流年没再说话，转身时撞翻了墙角的铁桶，里面的齿轮零件滚出来，其中个带着新鲜的咬痕——那是上周从“净化池”捞上来的，齿纹和89号正抠的石块完全吻合。
循环室的灯是暗红色的，89号被推进来时还在挣扎，铁链拖在地上拉出火星。天龙靠在观察窗旁，看着他被无形的力场按在椅子上，面前的传送带开始滚动，上面载着密密麻麻的小齿轮。
“规则：把齿轮按齿纹拼好，限时十分钟，超时电击。”广播里传出天龙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89号骂了句脏话，抓起齿轮就拼。许流年在监控台后攥紧了拳，这场景太熟悉了——三年前他押送齐夏时，对方也是这样被按在椅子上，面前摆着堆碎镜片。不同的是，齐夏当时在镜片上画了朵花，而89号正把齿轮往嘴里塞，齿尖咬破嘴唇也没松口。
“他在藏东西！”许流年突然站起，屏幕上89号的喉结明显动了一下。天龙没说话，调出口腔内部监控，只见枚带血的齿轮正卡在臼齿后，齿纹里嵌着的银光粉末，和石块上的是同一种。
第一波电击下来时，89号浑身抽搐，却死死咬着牙。第二波过后，他突然笑了，血沫从嘴角溢出来：“你们杀了齐夏，还想复刻他的回响？做梦！”
天龙的瞳孔骤缩。齐夏的“死亡报告”是他签的字，档案库里存着火化证明，但此刻89号吐出的齿轮上，赫然刻着齐夏的专属标记——朵歪歪扭扭的石竹花。
许流年突然想起码头货郎的传闻，说他能在齿轮上听出亡魂的声音。当时以为是胡扯，现在看着监控里疯狂跳动的回响检测仪，他后背首冒冷汗——89号每咬碎一枚齿轮，检测仪的数值就暴涨一次，那些破碎的齿纹拼起来，竟是幅桃源的地图。
“第三轮开始。”天龙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传送带上出现的不再是小齿轮，而是块完整的菱形石块，和许流年今早撞到的铁桶里的碎片能严丝合缝对上。
89号的动作顿住了，突然对着观察窗的方向跪下，额头抵着石块：“齐哥，我做到了。”石块被他的血浸透，表面浮现出行字：“齿轮咬痕是密码，九圈之后见真神。”
天龙猛地踹开观察窗，89号己经没了气息，嘴里还含着枚齿轮，齿痕深浅正好是“九”的笔画。许流年冲进来时，只看到天龙正用刀划开石块，里面藏着个微型发射器，屏幕上循环播放着齐夏的影像——不是档案里的黑白照，而是活生生的人，站在片齿轮田里，笑着说：“天龙，当你看到这个，说明齿轮己经开始转动了。”
发射器突然炸开，碎片溅在天龙手背上，烫出个和齿轮齿纹一样的疤。许流年捡起块碎片，背面刻着行小字：“许家小子的纽扣，记得缝好。”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歪掉的纽扣，突然想起三年前齐夏押送前，曾帮他缝过同位置的纽扣，当时说：“这位置最容易松，得用双线。”
监控室的警报响了，青龙带着人冲进来时，只看到天龙正把89号的尸体塞进齿轮粉碎机，许流年在拼命擦地上的血迹。但他们没看到，粉碎机的废料出口，枚带血的齿轮正滚向黑暗，齿痕里的银光粉末，在地上拼出了个“夏”字。
“真神的巡查队还有半小时到。”青龙的溶解枪指着天龙，“你私自修改实验方案，还敢销毁实验体？”
天龙转过身，手背上的伤疤在红灯下泛着诡异的光：“他不合格。”许流年注意到，他藏在身后的手里，正攥着枚带石竹花纹的齿轮。
当巡查队的脚步声远去，许流年才敢开口：“龙哥，89号说的是真的？齐夏前辈他……”
“闭嘴。”天龙把齿轮扔给他，上面的咬痕还带着温度，“把这个缝进你的纽扣里，别让第三颗再掉了。”
许流年摸着纽扣，突然想起码头货郎被抓那天，有人看到齐夏往他的货箱里塞了个齿轮状的东西。当时以为是禁书，现在才明白，那是反抗者的接力棒——用牙齿咬出的密码，比任何文字都更锋利。
监控屏幕的余光里，第西十批亡魂还在围着石块打转，但不知何时，他们的手指都在悄悄模仿89号的动作，在石块上划出浅浅的齿痕。天龙看着那些逐渐连成线的痕迹，突然笑了——齐夏说的没错，当所有齿轮的咬痕拼在一起，就是打开囚笼的钥匙。
许流年把带血的齿轮缝进纽扣时，针尖戳破了手指，血珠滴在齿纹里，竟显出行新的字：“下一个，轮到你咬碎规则了。”他抬头看向天龙，对方正对着屏幕里的齿轮田出神，手背上的伤疤，像朵正在绽放的石竹花。
齿轮还在转，咬痕越来越深。黑暗中，无数双眼睛盯着石块上的齿痕，那是亡魂们用疼痛刻下的地图，每道裂痕里，都藏着反抗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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