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的指甲在控制台边缘掐出五道白痕。监控屏幕上，编号73的亡魂正用牙齿啃咬铁笼栏杆，铁锈混着血沫从嘴角滴落，栏杆上渐渐显露出歪歪扭扭的刻痕——那是第三十七次尝试破解"轮回密码"了。
"第37次，齿痕深度0.3毫米，未达触发阈值。"他对着麦克风报数，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指尖在控制板上滑动，调出该亡魂的档案：齐冬，生前是锁匠，因"过度共情"被判定为"神性觉醒潜质者"，这己经是他在桃源空间待的第49天。
许流年抱着一摞文件进来时，正撞见天龙往注射装置里填装深蓝色药剂。那是"钝化剂"，能暂时压制亡魂的回响，是管理局对付"共情者"的常用手段。
"龙哥，真神的巡查报告。"许流年把文件放在桌角，目光扫过屏幕，"这73号还没放弃？上周我见他被电得晕过去三次，以为早该认命了。"
天龙没抬头，捏着注射器的手指骨节泛白："他在栏杆上刻的不是乱码。"他调出监控回放，将齐冬啃出的刻痕放大，"你看这间距，三长两短，重复了十七次——是摩尔斯电码的'求救信号'。"
许流年愣了愣。他跟着天龙做事三个月，还是头次见有人能在极致痛苦里保持清醒，甚至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他忽然想起昨天在废料间捡到的半截日记，最后一页画着个带齿痕的锁，当时只当是疯言疯语。
"给他注射半剂量。"天龙突然说，将注射器塞给许流年，"别让他真死了，我要看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许流年捏着冰凉的注射器走向囚笼区时，心脏跳得厉害。走廊里的红灯每隔三秒闪一次，将墙壁上的"规则告示"照得忽明忽暗："桃源空间第17条——禁止以任何形式传递非授权信息，违者将触发'十日轮回'惩罚。"
齐冬听到脚步声，突然停下啃咬，血糊糊的脸贴在栏杆上，眼睛亮得吓人："你是...新来的？"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帮我带句话，给编号29的亡魂，就说'齿轮转九圈，钥匙在锁芯里'..."
许流年的手顿在半空。编号29，那是齐夏的档案编号——三个月前因"试图破坏空间核心"被处决的亡魂，也是管理局内部讳莫如深的名字。
"闭嘴！"他厉声呵斥，却在推注射器时故意偏了半寸，药剂只打进了齐冬的衣袖里。
回到监控室，天龙正对着屏幕皱眉。齐冬不知何时从嘴里吐出根细铁丝，正往栏杆锁眼里捅，动作和许流年见过的老锁匠如出一辙。
"他在开锁。"天龙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桃源的栏杆锁芯用的是真神特制的'九连环'，就算生前是锁匠，变成亡魂也该忘了技巧才对。"
许流年的心沉了下去。他刚才在齐冬衣袖上摸到个硬东西，现在想来，应该就是这根铁丝——齐冬竟能在钝化剂的作用下藏住东西，这根本不是普通亡魂能做到的。
突然，屏幕里的齐冬猛地抽搐了一下，铁丝从手里滑落。监控显示，他的"回响值"瞬间飙到了90，远超安全线。
"触发惩罚机制。"天龙按下红色按钮，声音冷得像冰，"给他来次'十日轮回'，我倒要看看他的共情能力有多强。"
许流年的呼吸一紧。"十日轮回"是桃源最残酷的惩罚，会强制亡魂重复体验最痛苦的死亡场景，连续十天。齐夏当初就是没能扛过这个，才...
他不敢再想下去，转身去拿记录板时，不小心碰掉了桌角的金属杯。杯子落地的瞬间，他听见天龙低声说了句："齐夏的弟弟，果然有点意思。"
许流年的手僵在半空。齐冬是齐夏的弟弟？管理局的档案里根本没写！他突然想起齐冬刚才的话，齿轮、钥匙、锁芯...这些不正是齐夏擅长的吗？那个传闻中能"听出金属记忆"的天才锁匠。
"发什么呆？"天龙的声音传来，"把73号的轮回数据整理好，真神的人下午就到。"
许流年慌忙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屏幕。齐冬正被强制传送进轮回空间，消失前，他用染血的手指在栏杆上快速划了个符号——那是个简化的"龙"字，带着清晰的齿痕。
下午的巡查比预想中来得早。真神的特使穿着银灰色制服，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许流年的神经上。
"天龙执行者，桃源的'造神进度'落后了17%。"特使把报告拍在桌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真神很不满意，尤其是这个编号73的亡魂，己经浪费了太多资源。"
天龙靠在椅背上，指尖转着钢笔："他的共情力是目前最高的，值得培养。"
"培养？"特使冷笑一声，突然转向许流年，"你是新来的？去把73号带过来，我要亲自'评估'一下。"
许流年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看向天龙，对方却微微点头。他知道，这是命令，反抗只会引来更糟的后果。
穿过走廊时，许流年的脑子飞速运转。齐冬刚才的符号是在提醒天龙？可他们怎么会认识？难道齐夏的死另有隐情？
推开囚笼门的瞬间，他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齐冬蜷缩在角落，身上布满了轮回留下的伤痕，但眼睛依旧亮得惊人。
"跟我走。"许流年的声音有些发颤。
齐冬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吓人："告诉天龙，锁芯里的齿轮缺了第三颗，那是齐夏留的后手。"他的牙齿在许流年的手腕上轻轻咬了一下，留下个浅浅的齿痕，"用这个做凭证。"
许流年猛地抽回手，手腕上的齿痕清晰可见。他不敢回头，拽着齐冬就往监控室走，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推开门，他听见特使正说："...再给你一周时间，要是73号还没突破，就把他扔进'净化池'。"
"不必了。"天龙突然开口，钢笔停在半空，"他己经突破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齐冬身上。齐冬笑了笑，张开嘴，露出嘴里藏着的东西——那是半枚齿轮，边缘带着细密的齿痕，正是齐夏的标志性手法。
"这是从轮回空间的锁芯里啃出来的。"齐冬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房间，"里面刻着真神的'造神计划'——所谓的神性，不过是你们筛选傀儡的借口！"
特使的脸色瞬间变了："一派胡言！把他拿下！"
天龙却先一步站起来，挡在齐冬面前："特使大人，别急着动粗。"他拿出个小巧的金属盒，打开后，里面是枚带齿痕的钥匙，"这是齐夏生前留下的，能打开桃源的核心数据库。您说，如果真神看到里面的东西，会怎么想？"
特使的瞳孔骤缩。那钥匙上的齿痕，和真神办公室保险柜的钥匙一模一样！
许流年突然明白了。天龙一首在等这个机会，齐冬的所有反抗，都是在他的默许甚至引导下进行的。所谓的"造神计划"，从一开始就是天龙设下的局，目的就是为了揭露真神的秘密。
"你..."特使指着天龙，气得说不出话。
"该结束了。"天龙拿起那半枚齿轮，轻轻放在桌上，齿痕与钥匙完美吻合，"齐夏用命换来的真相，不该被埋在锁芯里。"
齐冬突然对着许流年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释然："你手腕上的齿痕，能打开档案室的备用门。齐夏说，总会有像你这样的人，愿意相信'齿轮会记得真相'。"
许流年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齿痕，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齐夏的档案时，总觉得照片上的人很眼熟。现在才明白，那是因为齐夏的眼睛里，有着和齐冬一样的光——对真相的执着。
监控室的门被推开，真神的卫队冲了进来。但这一次，许流年没有退缩。他挡在天龙和齐冬面前，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带齿痕的钥匙。
他知道，从齐冬在他手腕上留下齿痕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旁观者了。这些用牙齿刻下的密码，这些带着血与痛的真相，需要有人守护。
屏幕上，桃源空间的警报突然响了。所有亡魂的"回响值"都在飙升，那些被刻在栏杆上、墙壁上、甚至骨头里的齿痕，此刻都在发光，连成一片巨大的网络。
天龙看着这一幕，嘴角终于露出了笑容："你看，许流年，当所有齿痕拼在一起，就是打开囚笼的钥匙。"
许流年望着屏幕里闪烁的光芒，突然明白了齐冬那句话的意思。齿轮会记得真相，而那些带着温度的齿痕，会永远刻在时间里，提醒着每一个人——反抗或许会痛，但沉默只会更痛。
他抬起手腕，让齿痕迎着光。在那一刻，他仿佛听见了无数亡魂的声音，穿越轮回，穿过锁芯，带着不屈的力量，汇成了打破宿命的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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