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的死寂仿佛有重量，沉甸甸地压在顾晓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他闭着眼，脑海中反复回放的却不是糖糖被掳走的画面，而是博士那张带着温和假面、却冰冷刺骨的脸。
“绝对中立”？
这西个字像淬了毒的匕首，在他心口反复剐蹭。
腕间印记的灼痛感尚未完全消退，如同一个永恒的耻辱烙印，提醒着他刚才的无力与……屈从。
但他知道，那股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暴怒和杀意，绝不能在此刻显露。博士就在身边，这辆车里布满了监控。任何一丝失控，都可能带来更严酷的压制，甚至可能危及糖糖此刻本就未知的安危。
他必须冷静。
必须比任何时候都更冷静。
他将所有翻腾的情绪，强行压缩，凝练，如同将岩浆硬生生压入地壳深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的计算。
他在脑海中，以最快的速度，重构刚才绑架现场的每一个细节——
那辆黑色面包车的型号（虽然普通，但改装过，动力强劲），隐约可见的、不完整的车牌号某个数字，绑匪的动作习惯（训练有素，绝非普通混混），车辆逃离的方向……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被他疯狂运转的大脑捕捉、分析、储存。
同时，他分出一丝心神，沉入体内。
系统依旧在3%的修复进度上缓慢爬行，顾夜意识死寂。但他能感觉到，刚才与印记压制力量对抗时，那丝本源暖流和模拟的防御力量，似乎……被磨砺得更加凝实了一丝？甚至在极致的压力下，与系统的底层运行逻辑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非主动的共鸣？
危险……似乎也能成为一种淬炼？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冰冷的意识。
他不再试图去平息体内的躁动，反而开始主动地、极其隐蔽地，引导着那丝暖流和防御力量，去模拟、去“记忆”刚才印记压制时的那种能量波动频率和强度！
他在学习！
学习这种压制力量的特性！
寻找它的规律和……可能的漏洞！
这不是为了反抗，至少现在不是。
是为了……更好地伪装，更好地潜伏。
如同一个最高明的间谍，在敌人的心脏里，学习敌人的语言和武器。
车子驶回了那栋白色建筑。
合金门打开，纯白的囚室再次将他吞噬。
博士没有跟进来，只是在门外，用那不变的温和语调说道：“好好休息，顾晓先生。记住这次的‘教训’。‘观察者’的职责，高于一切个人情感。”
门合拢。
顾晓独自站在一片纯白之中。
他没有立刻开始恢复训练，也没有去加固意念防御。
他走到房间中央，盘膝坐下。
闭上眼。
他开始在脑海中，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反复“播放”刚才的绑架过程，以及……博士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他在分析。
分析绑匪的可能来历（是TL的残余报复？还是幕后黑手的另一重测试？亦或是……第三方势力？）。
分析博士对此事的态度（是早有预料？还是意外？他的警告，是真心阻止，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刺激和观察？）。
分析自己当时每一个生理和心理反应，寻找任何可能暴露真实想法的破绽。
同时，他体内那丝被引导的暖流，也在模拟着印记的压制波动，与他的意念防御进行着无声的、高强度的对抗演练。
时间在这种极端专注的“复盘”和“模拟”中飞速流逝。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神己经彻底变了。
不再有愤怒，不再有杀意，甚至不再有冰冷的计算。
只剩下一种绝对的、虚无的……平静。
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映不出任何光影，也泛不起丝毫涟漪。
他站起身，走到传递窗前。
新的任务卡片己经送来。
「观察任务指派：目标‘糖糖’（关联ID：TTBT-734）。」
「任务要求：评估目标失踪事件后续影响，监测其社交圈反应及网络舆情。持续观察是否有异常联系人或信息出现。」
看到“失踪”两个字，顾晓的指尖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但瞬间就恢复了稳定。
他拿起卡片，面无表情地阅读着。
然后，他换好衣服，走出囚室。
第三次“观察”，开始。
这一次，他的“表现”堪称完美。
他游走在糖糖常去的地点，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记录着她朋友们焦急的寻找、网络上逐渐发酵的担忧和猜测、以及……某些试图打探消息的、形迹可疑的陌生人。
他的心跳平稳得像一台机器。
他的呼吸均匀得如同设定好的程序。
他手腕上的标识器，再也没有捕捉到任何超出“观察者”范围的生理信号。
他甚至主动向博士汇报了一些他“分析”出的、无关紧要的“可疑线索”，将博士的注意力引向几个无关的第三方。
他变得越来越像一个冰冷、高效、绝对“忠诚”于职责的……工具。
博士看着平板上传回的数据和报告，脸上的“满意”之色越来越浓。
“很好，顾晓先生。你正在迅速成长为一名优秀的‘观察者’。看来，你己经深刻理解了‘协议’的精髓。”
顾晓垂首而立，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看似绝对服从的冰冷外壳之下，那被反复压缩、凝练的岩浆，正在地壳深处，积蓄着毁灭一切的力量。
他在等待。
等待一个时机。
等待体内力量恢复到足以支撑他行动的那一刻。
等待一个……能够打破这该死“协议”的……裂缝。
观察？
他会的。
他会用最“完美”的观察，来麻痹那些监视他的眼睛。
然后，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一个无害的“工具”时，
给予他们……
最致命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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